第246章 晋皇室(1/2)
第一幕:人烛明
建康台城华林园,这里的空气,永远凝固着一种甜腻而腐朽的香气。
那是特制五石散与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墓穴深处的气味,混合而成的产物。
足以让任何清醒的人,感到窒息和晕眩。
晋帝司马曜斜倚在,铺着猛虎皮的软榻上。
眼神空洞地,望着一支正在缓缓燃烧的“人烛”。
那并非寻常蜡烛,而是以一个肥胖宦官的躯体为基,掏空了内脏。
填入特制的、混合了磷粉与香料的油脂,从其头顶引出一根粗大的灯芯点燃。
昏黄摇曳的火光,映照出那宦官,扭曲凝固的面容。
也映得司马曜的脸,明明灭灭,宛如鬼魅。
油脂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偶尔还夹杂着,骨骼受热开裂的异响。
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混合着肉香和焦臭的味道。
“好看…真好看…”司马曜痴痴地笑着,伸出苍白瘦削的手指。
似乎想去触摸那跳跃的火焰,却被一旁侍立的张贵人,轻轻拦住。
“陛下,小心灼伤龙体。”张贵人的声音,柔媚入骨。
她仅着一层绯色轻纱,曼妙身躯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眼中却闪烁着,冰冷与掌控的光芒。
她纤长的手指看似爱抚,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司马曜的手按回榻上。
“灼伤?”司马曜歪着头,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孩童般的好奇。
“疼吗?像…像他们那样疼吗?”他忽然指向,殿角阴影处。
那里,两个浑身颤抖的小宦官,正抬着一副担架。
上面盖着白布,布下是凸出的轮廓,和渗出的暗红色液体。
那又是一具,刚刚被制作“人烛”,失败的残骸。
他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如同幽灵般迅速退下。
“陛下是真龙天子,万金之躯,岂会与他们一样?”
张贵人轻笑,端起一只玉碗,碗中是琥珀色的羹汤,散发着浓郁的异香。
“来,陛下,该进补了,这是昨夜那‘不忠’宫人的心尖肉。”
“辅以合欢花、曼陀罗籽,文火慢炖了六个时辰而成,最是滋补。”
司马曜顺从地张嘴,任由张贵人将那可疑的羹汤,一勺勺喂入。
羹汤入腹,他似乎更加兴奋,潮红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光泽。
“爱妃…,还是你,对朕最好…”他喃喃着。
反手抓住张贵人的手腕,力度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那些朝臣…都该死!谢安…老是说教…王国宝…眼神鬼祟…”
“还有桓冲…拥兵自重…他们都看不起朕,都觉得朕这个皇帝…是捡来的!”
他的情绪,陡然变得激动暴戾,猛地一挥手臂。
将玉碗打翻在地,碎裂声在寂静的宫殿中,格外刺耳。
汤汁溅洒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留下污浊的痕迹。
“陛下息怒。”张贵人面不改色,轻轻挣脱他的手,如同安抚一头躁郁的野兽。
“陛下是天子,是天下共主,谁让陛下不痛快,杀了便是。”
“就像…就像北边那个苻生皇帝,多痛快!”
“看谁不顺眼,就剥了他的皮,点了他的灯…”
“对!对!苻生!”司马曜像是找到了知己,眼睛放光。
“他是英雄!是真性情的皇帝!朕也要学他!”
“明日…明日早朝,朕就看谁不顺眼,就把他…把他做成‘人鸢’!”
“对!挂在朱雀桁上!让全建康的人都看看!哈哈!哈哈哈!”
他状若癫狂地大笑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显得格外渗人。
张贵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情蛊和药物的作用,正在完美地催化,司马曜内心最深处的黑暗与残暴。
将他导向苻生的道路,正是她和王国宝所期望的。
只有皇帝彻底疯狂,他们才能更好地窃取权柄,满足自己的私欲。
她轻轻拍手,又一盏新的“人烛”,被抬了进来。
这一次,是个面容姣好的宫女,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陛下,看,新的烛火来了,听说她私下里议论陛下…”
“说陛下…不如先帝英明。”张贵人轻描淡写地,编织着罪名。
司马曜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贱婢!敢议论朕!烧!给朕烧得亮亮的!”
“照得这大殿,如同白昼!朕要看着它烧!”
疯狂的指令下,惨绝人寰的仪式,再次上演。
而在宫殿最深处的阴影里,一面巨大的铜镜之后。
那双属于王国宝的阴冷眼睛,正贪婪地,记录着这一切。
皇帝越疯狂,他这幕后操纵者,就越安全,越能从中渔利。
他甚至拿出一个小本子,使用特制的药水。
记录下司马曜疯话中,提到的每一个大臣的名字。
这将是他,未来排除异己、攫取权力的名单。
华林园,这座本该是,帝国权力核心的宫殿。
如今已彻底沦为,滋生疯狂与罪恶的魔窟。
人性的底线,在这里被不断突破,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浸染着一切。
第二幕:镜鉴影
台城另一侧,中书省衙署深处,一间防卫森严、不见天日的密室内。
王国宝褪去了,在皇帝面前的谄媚面具,换上了一副,阴沉而精于算计的表情。
他面前摆放着的,正是那套庞大“镜鉴”系统的核心枢纽。
一个由无数铜管、滑轮、透镜和铜镜组成的复杂装置。
通过它,他可以窥听到,华林园乃至皇宫许多角落的对话,甚至看到模糊的景象。
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沾着特殊药水的丝绸。
擦拭着一根从华林园方向,延伸过来的铜管接口,确保其传声清晰。
墙上悬挂的几十面小铜镜中,隐约反射出,不同宫殿的模糊光影。
密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名心腹宦官躬身进来,低声道。
“中书令,南越来的使者,已经到了门外。”
王国宝眼中精光一闪:“带他进来。小心些,别让任何人看见。”
“诺。”片刻后,一个肤色黝黑、眼神中带着一丝蛮悍的中年男子,被引入了密室。
他便是南越士蕤派来的密使,名义上是进贡的商队首领,实则是冼夫人的心腹。
“在下冼荣,奉我家主公及冼夫人之命,特来拜会王中书。”
男子操着,略带口音的官话,行礼却不卑不亢。
王国宝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礼:“冼先生远道而来,坐。”他指了指旁边的胡床。
“贵主士蕤和冼夫人在岭南可好?陛下可是时常挂念,南疆安稳啊。”
冼荣微微一笑:“托陛下洪福,托中书令照拂,岭南虽僻远,倒也安宁。”
“我家主公与夫人,一直谨守臣节,岁贡不绝。”
“此次前来,除贡品外,夫人特命在下带来一些岭南特有的‘土产’,聊表心意。”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紫檀木盒,打开一看,里面并非金银珠宝。
而是几包,看似不起眼的药材和种子,但都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此乃‘忘忧草’籽,少量服用,可安神止痛…”
“若加大剂量…则能令人飘飘欲仙,言听计从。”
冼荣指着一种黑色的药材,低声道:“还有这‘胭脂棉’的根茎。”
“研磨成粉,混入熏香,有…助兴奇效,久服则依赖成性。”
王国宝眼中,闪过贪婪之色,这些东西,比金银更有价值。
正是他控制皇帝、讨好张贵人,所急需的!
“冼夫人真是…有心了。”王国宝满意地点点头,“不知夫人有何事,需本官效劳?”
冼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夫人深知中书令,乃陛下身边红人,朝廷栋梁。”
“然如今朝廷,似有北伐之声?谢安石执掌北府,恐有意兴兵。”
“若真如此,战端一开,粮秣赋税,必沉重加于各方。”
“我岭南僻远贫瘠,实不堪重负。若北府兵权日重,只怕于中书令…亦非好事。”
他这话说得极其巧妙,既表达了南越不愿支持北伐、增加负担的立场。
又暗示了谢安权力膨胀,对王国宝的威胁。
王国宝冷笑一声:“谢安?哼,他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北伐?谈何容易!陛下…如今也不耐烦,他那些老成持重之言。”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冼荣,“不过,冼夫人所虑,也不无道理。”
“放心,有本官在,绝不会让谢安,轻易调动天下资源,行那劳民伤财之事。”
“岭南的安稳,就是朝廷的安稳嘛。”
这就是赤裸裸的交换了,南越通过王国宝,阻止或拖延朝廷的北伐国策。
而王国宝则获得,南越的“土产”支持,并能借助这股外部势力。
增强自己在朝中,与谢安对抗的筹码。
“此外,”冼荣眼中闪过一丝,野心的光芒。
“夫人还希望,若能促成朝廷,正式承认我家主公对交州、广州的…”
“嗯…全权治权,减免历年所欠‘代征’赋税,我岭南必有厚报。”
“未来或可在‘适当之时’,助中书令…更上一层楼。”
他甚至暗示了在必要时,南越的武力,可以成为王国宝的后援。
王国宝心领神会,这是要彻底将岭南,变成独立王国。
而士蕤和冼夫人,则想通过他这把“保护伞”,获得朝廷的合法背书。
一场基于各自私利的肮脏交易,在这暗室中迅速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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