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古寺残星烛影(1/2)
一
五台山的秋来得早,刚过白露,山风就裹着寒气往人骨缝里钻。梅超风牵着马走在青石铺就的山道上,马背上驮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和半块干粮。她这趟上山,既不是为烧香,也不是为访禅,只因为三日前在太原府的酒肆里,听见两个镖师闲聊,说五台山佛光寺的主持圆寂前,曾留下一句谶语:“黑风过处,白骨生花”。
“黑风”二字,像根针,猝不及防刺进她心里。十年前,她在江南水乡杀了调戏民女的恶霸“黑风刀”柳三,那刀上的血腥味,仿佛还沾在指尖。后来才知柳三有个兄长,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翻江鼠”柳四,这些年一直在找她报仇,只是她行踪不定,才没撞上。
佛光寺藏在云雾深处,红墙被岁月浸成了暗红色,山门的匾额上“佛光普照”四个字,漆皮剥落得只剩轮廓。梅超风将马拴在寺外的老松树下,松针落了她一肩,像铺了层碎雪。
寺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院子里的石板缝里长着些枯黄的草,大雄宝殿的门虚掩着,隐约有烛火晃动。她推开门,一股陈年的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殿内供着的如来佛塑像积了层薄灰,佛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照着地上散乱的蒲团。
“施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佛像后传来,转出个穿灰色僧袍的老僧,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拐杖头包着层铜皮,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响。
“晚辈梅超风,想向大师打听句话。”梅超风拱手道,“听闻贵寺圆寂的慧能大师,曾留下‘黑风过处,白骨生花’的话?”
老僧浑浊的眼睛亮了亮,上下打量她片刻:“施主认得柳四?”
梅超风心头一紧:“大师认识他?”
“何止认识。”老僧叹了口气,往佛前添了块松香,“柳四三个月前就来了,在寺里住了些时日,说要等一个人。”
“等谁?”
“等一个用软鞭的女子。”老僧敲了敲拐杖,“他说,那人欠了他一条人命。”
梅超风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腰间的软鞭,鞭柄上的防滑纹硌得掌心发疼。她早该想到,柳四要找她,自然会从柳三的死处查起,而她当年杀柳三时,用的正是软鞭。
“他还在寺里?”
老僧摇了摇头:“前几日下山了,临走前留下个物件,说若是有个用软鞭的女子来,就交给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个油布包,递了过来。
梅超风接过,指尖触到包着硬物,打开一看,竟是半块玉佩,玉上刻着个“柳”字,另一半,她认得——当年从柳三身上搜出来,早被她扔了。
“这玉佩……”
“柳四说,另一半在你手里。”老僧道,“他还说,三日后的子时,在寺后的舍身崖,要与你了断恩怨。”
梅超风捏着那半块玉佩,玉质冰凉,像块冻住的血。她抬头看向佛像,佛的眼睛半睁着,仿佛在看一场早已写好的戏。
二
往后山去的路更陡,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梅超风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她没打算逃,柳四既已布下局,躲是躲不过的。只是这佛光寺清净之地,怕是要染血了。
走到半山腰,忽闻一阵兵刃相接的脆响,夹杂着女子的叱骂。梅超风加快脚步,转过一道弯,见两个穿黑衣的汉子正围攻一个青衣女子,那女子手持长剑,剑法灵动,却架不住两人夹击,左支右绌,肩头已被划了道血口。
“不要脸的东西,竟敢偷柳爷的东西!”一个刀疤脸汉子骂道,挥刀砍向女子的腰侧。
女子急退,却被另一个瘦高个拦住去路,长剑被对方的铁尺锁住,动弹不得。“我都说了,那本账册不在我身上!”女子气得满脸通红,额角渗着细汗。
梅超风看得分明,那女子腰间挂着个香囊,绣着朵白梅,与她去年在苏州救下的绣娘苏眉的香囊一模一样。她心念一动,软鞭骤然出手,卷住刀疤脸的手腕,猛地一拽,刀疤脸顿时踉跄着撞向瘦高个,两人撞作一团。
“多谢姐姐出手!”青衣女子趁机退到梅超风身边,喘着气道,“他们是柳四的手下,硬说我偷了他的账册。”
“账册?”梅超风皱眉。
“就是记着他们走私盐铁的账册,”女子道,“前几日我在山下客栈捡到的,本想交给官府,没想到被他们盯上了。我叫苏眉,姐姐你呢?”
梅超风刚要开口,那两个汉子已爬起来,刀疤脸捂着被鞭梢抽红的手腕,恶狠狠道:“哪来的野娘们,敢管柳爷的事?”
瘦高个也狞笑道:“正好,柳爷要找的人就是用软鞭的,抓了你俩,一并去领赏!”
两人说着,一左一右攻了上来。梅超风将苏眉护在身后,软鞭如灵蛇出洞,左缠右绕,片刻间就缴了刀疤脸的刀,又用鞭梢点中瘦高个的麻筋,铁尺“当啷”落地。
“说,柳四在哪?”梅超风的软鞭搭在刀疤脸的脖颈上,鞭梢微微颤动。
刀疤脸吓得脸色发白:“柳爷……柳爷在舍身崖布置呢,说明天要让你……身坠悬崖!”
苏眉在一旁听得咋舌:“姐姐,他们要对你不利?”
梅超风没答话,一脚踹晕了两个汉子,对苏眉道:“你拿着账册先下山,去太原府找知府大人,就说有盐铁走私案要报。”
“那你怎么办?”苏眉急道,“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个人……”
“我与柳四的恩怨,迟早要了。”梅超风扯下刀疤脸腰间的令牌,上面刻着个“柳”字,“你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苏眉咬了咬唇,从怀里掏出账册塞给梅超风:“这东西你拿着更有用,我去引开他们的人。”说着,她翻身上了旁边的矮墙,“姐姐保重!”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里。
梅超风捏着账册,望着苏眉消失的方向,忽然觉得这姑娘的性子,倒有几分像年轻时的自己。她将账册揣进怀里,继续往后山走,脚步比刚才更沉了些。
三
舍身崖边的风极大,吹得人站不稳脚。崖下是翻滚的云海,深不见底,仿佛一张巨口,要将一切吞噬。梅超风到时,柳四已等在那里,他穿着件玄色劲装,手里把玩着把短刀,刀身映着月光,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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