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情非得已之举。(2/2)
话音未落,他心念微动,忽然起身,尝试运转起记忆中“八门绝杀阵”的第五式——这式术法他此前仅仅背诵过口诀,从未真正施展过。
然而,就在他心诀催动的刹那,周身骤然光芒大盛!一道炽烈红光与一道幽深蓝光自他剑指间沛然涌出,并非相互排斥,而是如两条交缠嬉戏的光蛟,灵动而和谐地缠绕着他的指尖,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青鸟抬头,眼中闪烁着明悟与确信的光芒,看向石胜、蓉姐儿等人,笃定道:“这‘乾坤契’衍生出的法力,似乎…似乎能与我师门所学,乃至谷叔叔一脉的术法完美通用,甚至能将其威能推升至前所未有的境地!”
石胜、樊铁生、张问三人无不被这奇异景象吸引,不约而同地靠近青鸟。樊铁生更是忍不住多迈了一步,几乎要贴到那交织着红蓝光蛟的剑指前。他瞪大了眼睛,仔细感受着眼前的能量波动,满脸不可思议地喃喃问道:“难不成……这‘乾坤契’练出的法力,竟能海纳百川,兼容并蓄人间其他门派的功法?”
青鸟闻言,却摇了摇头:“我自幼只在师门修行,并未涉猎其他宗派的法门,无从验证此事。”
王仙君望着师父剑指上流转的两道华光,忍不住轻声叹息:"不知何时才能修得这般境界......"
张问闻言,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粗声粗气却带着几分慈爱:"傻小子,只要你日日勤修不辍,总有练成的一天。"
说着突然眼睛一亮,他看向青鸟,兴奋地拍腿道:"不如现在就教你个入门法术试试!"
他性子急,话音未落便已并起双指。只见指尖倏地窜起一簇小火苗,虽不及青鸟的剑气恢弘,却也跃动着灵动的光芒。
然而,就在此时。青鸟的眉头微动,敏锐的感知已捕捉到楼梯处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正朝着他们房间而来。“有人来了。”他低声提醒。
几乎是同一时间,蓉姐儿也侧耳倾听,脱口而出:“脚步声是朝这边来的。”她竟也能在那嘈杂的客栈环境中,清晰地分辨出这特定的动静并判断其目标。
青鸟有些意外地看了蓉姐儿一眼,没想到她的耳力如此敏锐。他心念一动,剑指上缠绕的红蓝光蛟瞬间收敛,周身的光芒也黯淡下去,恢复如常。
樊铁生一听门外动静,如蒙大赦般急声道:"我去开门!"说着便要转身开溜。
不料刚迈出半步,就撞上蓉姐儿两道灼人的目光。那眼神里凝着的怒火惊得他浑身一颤,怀里捧着的茶盏顿时歪斜,温热的茶水"哗啦"泼了满襟。他手忙脚乱地想放下茶盏去掸衣襟,却听得一声清喝:
"站好了!"
蓉姐儿这三个字说得并不响亮,却让樊铁生立刻僵在原地。他抱着那只残茶摇摇欲坠的盏子,灰溜溜地缩回原处,连衣襟上的水迹都不敢去擦。旁边的石胜和张问见状,也默默把迈出的脚收了回来,三人连忙退回方才站立的地方,如同被钉在地上般再不敢动弹。
恰在此时,“咚咚咚”几声轻叩响起。王仙君机灵地跑过去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正是伙计阿生。
阿生恭敬地对着房内行礼,然后朗声道:“郎君,太子殿下刚派人送来名刺,诚邀郎君明日未时正,前往城西的雾隐庄赴宴。”
说着,他便将一份制作精美、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名刺递了过来。
“有劳阿兄了。”王仙君双手接过名刺,转身快步走到青鸟面前,同样恭敬地双手奉上。
蓉姐儿原本要对石胜三人发难,周身气压低沉,眸中的怒火尚未完全平息。此刻被阿生送来名刺一事打断,她不得不暂且按下火气,但那凌厉的目光依旧如刀子般扫过垂首站成一排的三人,警告意味十足。
石胜、樊铁生、张问三人立刻如同听到号令般,下意识地又挺直了些脊背,更加“乖巧”地并排站好,连大气都不敢出。
门口的伙计阿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见平日里或豪迈、或精悍、或沉稳的三位阿兄此刻竟在蓉姐儿面前如同鹌鹑般规规矩矩站成一排,这反差极大的场面让他差点没憋住笑。
他连忙死死咬住嘴唇,强压下那股快要冲出口的笑意,整张脸都憋得有些扭曲,最终实在忍不住,只得猛地将头转向一边,肩膀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两下。
待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勉强平复了翻涌的笑意,长长呼出一口气,才重新转回脸来,努力维持着恭敬的表情,只是眼角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笑意。
青鸟接过名刺,仔细看着上面的徽记和邀约。蓉姐儿走近他身边,语气关切地低声询问道:“青鸟,你一路劳顿,方才又……可要赴约?若是身子乏了,我便让人去回话,改日再约也无妨。”
青鸟摇了摇头,目光从名刺上抬起,看向蓉姐儿,语气坚定地回道:“多谢姑姑关心。但我确有几件要紧事,需得当面从太子和颖王口中求证,此事关系重大,明日之约,不得不去。”
说罢,他转向门口还在努力管理表情的阿生,清晰吩咐道:“劳烦阿兄,你去转告送名刺之人,便说盛某多谢太子殿下盛情,明日未时,必定准时赴约。”
“是,郎君!小的这就去。”阿生如蒙大赦,赶紧躬身应下,飞快地退了下去,生怕慢一步又会看到什么让他憋不住笑的场面。
青鸟将太子的名刺轻轻放在桌上,目光重新投向依旧规规矩矩站着的石胜三人。他的视线落在樊铁生身上,只见这位壮硕大汉手中还下意识地端着那只茶盏,可盏中的茶水早已在他方才的慌乱中泼洒了大半,深色的茶渍在他衣袍前襟晕开了一大片,显得颇为狼狈。
青鸟心中不由回想起从长安一路到此的种种。阿兄们对自己悉心照料,多次舍命相护。虽然他们出于无奈,化去了自己苦修多年的师门修为,但阴差阳错之下,自己也确实因祸得福,获得了这门似乎更为玄妙强大的“乾坤契”。至于为何此法能如此顺畅地驱动本门乃至谷叔叔一系的术法,其中关窍虽仍迷雾重重,也只能留待日后慢慢探寻了。
想到这里,他目光扫过樊铁生那沾满茶渍的衣袍,心中忽起一念:这一路上,樊铁生可没少以“疗伤需配合特定口诀”为由,半真半假地将乾坤契的心法片段传授给自己。这般“欺瞒”,岂能轻易放过?
于是,他故意板起脸,清了清嗓子,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一圈,语气带着几分佯装的严肃:“三位阿兄,你们瞒我、骗我,甚至‘废’我修为,此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石胜三人一听,脸上刚松下去的神情立刻又绷紧了,尤其是樊铁生,差点把手里的空茶盏给捏碎了。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瞟向蓉姐儿,喉结齐齐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口水。随即又齐刷刷转向青鸟,尤其是樊铁生,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那眼神分明在呐喊:"青鸟!要什么补偿往后都好商量,可在蓉姐儿跟前万万不能胡来啊!"
张问更是急得朝青鸟连连摇头,下巴都快甩脱臼了。唯有石胜重重叹了口气,一副"听天由命"的认命模样,连肩膀都垮了下来。三人这般情状,活像是被猫盯住的老鼠,连大气都不敢喘。
青鸟看着他们紧张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念在你们初衷是为救我,我便从轻发落。罚你三人——铁生阿兄,需将‘乾坤契’的完整口诀、心法、关窍,毫无保留,尽数道来;石胜阿兄,需继续助我疗伤调理,直至我彻底掌握此功;张问阿兄,日后我若有事差遣,你需尽心尽力,不得推诿。如此惩戒,你们可服气?”
三人起初还听得一脸凝重,待听到这所谓的“惩戒”内容,顿时恍然大悟——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青鸟变着法子让他们继续“传授功力”、“保驾护航”!
樊铁生第一个回过神来,喜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他想一个箭步上前按住青鸟的脑袋揉个痛快,可抬起的手和迈出去的脚,伸到半路才惊觉不妥,硬生生收住势头,险些把自己绊个踉跄——方才真是差点把魂儿都吓飞了。
石胜摇着头苦笑,长长舒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张问更是忍不住抬手就要冲上前往青鸟肩上拍,笑骂道:"好你个小子!差点把阿兄的魂都......"
话音未落,只听旁边传来一声带着浓浓警告意味的轻咳。蓉姐儿虽未言语,但那道"你们敢动一下试试"的凌厉目光如冰水般泼来,三人动作瞬间僵住。
抬起的脚步和伸出的手都讪讪地收了回去,互相交换了个"得意忘形了"的眼神,立刻恢复了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只是三人嘴角那压抑不住的笑意,却明晃晃地暴露了他们此刻真正的心情。
恰在此时,另一个伙计快步走上楼来,在门口恭敬地对着蓉姐儿道:“蓉姐儿,热水都已备好了,就在浴房。”
蓉姐儿这才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利落:“知道了,马上就来。”那伙计应声退下。
她转向青鸟,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青鸟,快去盥洗沐浴吧,好好解解乏,松快松快筋骨。”
青鸟点头应道:“多谢姑姑安排。”
蓉姐儿这才将目光转向依旧有些局促的石胜三人,语气也放缓了许多:“你们三个也别杵着了,一路风尘仆仆,也都去收拾清洗一下吧。”
三人闻言如蒙大赦,紧绷的身躯顿时松懈下来。他们连声称是,忙不迭地躬身退向门外。
“三位阿兄!”青鸟忽然出声叫住了他们。
三人停住脚步,疑惑地转过身来。
却见青鸟神色郑重,对着三人深深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张问阿兄一路护卫,不辞辛劳;多谢胜阿兄不惜真元,为青鸟疗伤续命;更多谢铁生阿兄以神功相授,赐我新生。此恩此情,青鸟铭记于心。”
三人没料到青鸟会突然行此大礼,说出这番肺腑之言,一时都有些动容,连忙上前搀扶,口中连称“使不得”、“言重了”,纷纷郑重还礼。
四人之间并无过多言语,一番揖让之后便默默直起身,一种历经生死、心照不宣的深厚情谊在无声中流淌。蓉姐儿在一旁看着这四人,原本还想数落几句,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轻叹,嘴角却噙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礼罢,三人才走出房门。待身影刚消失在门框边,立即传来一阵慌不择路的奔跑声——脚步声杂乱急促,仿佛慢一步就会被蓉姐儿重新唤回去似的。那仓皇逃窜的动静,连廊下的风铃都被震得叮当作响。
蓉姐儿安排好青鸟这边,便转身去了隔壁房间请清韵代娘子及其女伴。
石胜、樊铁生、张问三人回到房中稍作收拾,取了些换洗衣物。不多时,弥武丸也来到青鸟房间门口静候。待石胜三人返回,众人便与青鸟、王仙君师徒二人汇合,一同朝着客栈后院专设的浴房行去。
及至傍晚,众人都已盥洗完毕,褪去了一身风尘与疲惫,换上了干净的衣衫,精神都为之一振。
姚掌柜早已吩咐下去,在大堂二楼雅间备好了丰盛的晚膳,特地准备了若干益州当地的特色菜式。
有了先前在渝州的经验,青鸟等人深知川渝之地菜肴辛辣猛烈,此次自是格外留意。好在姚掌柜心思细腻,安排的席面上多以鲜美、醇厚之味为主,辣味菜式仅作点缀且皆属温和之列,众人得以大快朵颐,吃得甚是舒心畅意。
而另一边的栖霞观与彤光府众人,亦被姚掌柜安排得极为妥帖,分别在相邻的雅间用膳。
虽龙泉客栈一战痛失了几位同门,悲伤的气氛仍未完全散去,但活下来的人深知,修行之路仍要继续。他们相互低声宽慰,勉力整理着纷乱的心绪。逝者已矣,生者唯有在这世间更坚定地走下去,活得更加精彩、不负此生,或许才是对亡者最好的告慰与尊重。
晚膳的气氛虽不喧闹,却也在彼此的扶持中,渐渐透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宁静与坚韧。
晚膳过后,栖霞观与彤光府两派众人便先行告退,各自回房歇息,或是打坐调息,或是沉湎于失去同门的哀思之中。
青鸟一行人则仍留在二楼的雅间内。伙计们手脚麻利地撤去残羹冷炙,擦拭干净桌面,随后奉上了几壶清香的热茶。
众人围坐,暂且抛却连日来的奔波与紧张,品着香茗,闲聊起来。石胜、樊铁生说着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张问偶尔补充几句;姚掌柜也笑着插话,说起些客栈南来北往客人间的趣谈。
另一边,蓉姐儿与清韵代、王秀荷以及梦子等人坐在一处。女子们的声音轻柔许多,聊着一路行来的见闻风物,偶尔传出几声低低的浅笑,气氛颇为融洽。
唯有弥武丸与琉美奈仍静坐角落,宛若置身事外。琉美奈侧首望着窗棂投下的光影,眸中思绪浮动,纤指无意识地轻叩案几,不知在沉吟什么。弥武丸更是闭目凝神,双手交叠置于胸前,连衣袂都纹丝不动,恍若一尊石刻的雕像。
待到客栈打烊的时辰,一楼大堂渐渐安静下来,伙计们收拾妥当,熄了大部分灯火。阿生这才领着店内的伙计们来到二楼,郑重地与青鸟相见。
姚掌柜将各位伙计一一引见给这位年轻的郎君。众人恭敬地行礼问安,青鸟也一一还礼,温和地与他们寒暄了几句,感谢他们对一行人的招待和照顾。
期间一众人等在二楼聊着,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众伙计无不感叹郎君年纪轻轻,却随和毫无架子,洒脱不羁。
夜深,蓉姐儿见时候确实不早,便以青鸟等人连日赶路、亟需休息为由,打断了众人的谈话,招呼大家散去歇息。
青鸟等人也再次谢过蓉姐儿与姚掌柜的周到安排,这才互道安歇,各自回到了房中。喧嚣散去,益州随意楼渐渐沉浸在一片宁静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