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再生端倪(2/2)
澹台凝霜缩在榻上,听着他冷硬的声音,心头泛起一阵不安。她悄悄抬眼,望见他紧抿的唇线,忽然伸出手,轻轻勾住他的脖颈,将滚烫的脸颊贴在他冰凉的帝服上,脑袋顺势枕在他坚实的胸膛。
那点全然的依赖,像只受惊的小兽在寻求庇护。萧夙朝动作一顿,垂眸看她时,眼底的戾气淡了些许,只剩下不易察觉的沉郁。
此时江陌残已拎着个半死不活的侍卫进来,那侍卫被他像拖死狗般扔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疼得哼都哼不出声。江陌残躬身应道:“属下在。”
萧夙朝抬手按住澹台凝霜乱动的脑袋,不让她乱动,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传令下去,今日罢朝。”
江陌残微怔,随即沉声应道:“喏。”他知道,陛下这是要亲自处置这些伤了皇后的杂碎,看来今日这皇宫,注定要染血了。
寝殿内霎时安静下来,只有药瓶开封的轻响。萧夙朝蘸了药膏的指尖落在澹台凝霜后背,动作放得极轻,可那药膏触到破皮的地方,还是让她疼得攥紧了他的衣襟。
“忍一忍。”他低声道,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窗外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竟透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澹台凝霜埋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膛沉稳的心跳,鼻尖忽然一酸。后背的刺痛让她更清晰地意识到昨夜的荒唐与惊险,也明白了自己的执拗惹出了多大的乱子。她轻轻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团被揉皱的棉絮:“哥哥,霜儿知错了……”
“不该一时冲动替阿岳挡掌,让自己弄出一身伤;不该明明疼得厉害,还嘴硬说没事,让哥哥跟着揪心;更不该……”她顿了顿,指尖在他衣襟上攥出几道褶子,“更不该跟哥哥犟嘴,惹你生气。”
萧夙朝蘸着药膏的手停在她后背的淤青处,指腹的温度透过薄衣渗进来。他沉默片刻,才低低地吐出两个字:“继续。”
澹台凝霜一怔,仰头望进他深邃的眼底,见他眸色沉沉,便知还有未尽之意。她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些:“还不该……不听话,明知道你最忌讳萧清胄,却偏偏在你面前露出那副样子,让你平白想起那个杂碎,搅得你心烦。”
说罢,她把脸更深地埋进他颈窝,像只认错的猫儿般蹭了蹭:“哥哥别生我气了好不好?霜儿以后都听你的,再也不犯傻了。”
萧夙朝这才重新动起手来,上药的力道放得更轻,指腹碾过伤处时,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耐心。他没应声,可搭在她腰间的手却悄悄收了收,将人抱得更紧了些——这丫头总算肯低头认错,只是这认错的模样,倒比犟嘴时更让人心头发软。
澹台凝霜蜷在软榻上,后背的刺痛渐渐被药膏的清凉压下去,可心头的不安却没散去。她偷偷抬眼,望见萧夙朝正垂眸专注地替她上药,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侧脸的线条依旧冷硬,却没了方才的戾气。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怯生生地开口,声音软得像团棉花:“哥哥……还生气吗?”
萧夙朝手上的动作没停,指腹蘸着药膏,细细揉开她后背上最深的那片青紫。闻言,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沉郁已淡去不少,甚至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
“不气了。”他低声道,指尖在她伤处轻轻按了按,“累了就睡会儿,朕在这儿给你上药。”
澹台凝霜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神色确实缓和了,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一放松,倦意便涌了上来,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她往他身边挪了挪,脑袋依旧枕在他膝头,毛茸茸的发丝蹭得他衣料发痒。
“那……哥哥不许走。”她迷迷糊糊地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等我醒了……要吃你亲手剥的荔枝。”
萧夙朝失笑,指尖在她发顶轻轻敲了下:“好,都依你。”
话音未落,怀里的人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角,还有那紧蹙的眉头,眼底最后一点余怒彻底散去,只剩下化不开的怜惜。他放缓了上药的动作,生怕惊扰了她的浅眠,殿内静得只剩下药膏涂抹的轻响,与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
窗外的日头斜斜挂在檐角,金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殿内,在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澹台凝霜这一觉睡得沉,直到殿外传来更漏敲过四下的轻响,才缓缓睁开眼。
榻边空荡荡的,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目光一扫,顿时清醒了大半——殿中央的青砖地上,那几个昨夜欺辱她的侍卫正跪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额头上的冷汗却顺着脸颊往下淌,显然已跪了许久。
而萧夙朝正坐在不远处的紫檀木椅上,玄色常服的衣摆随意垂落,一条长腿闲适地翘着,脚尖轻点着其中一个侍卫的下巴,微微用力便迫使那人仰起脸。他指尖转着枚白玉扳指,眼底没什么情绪,却透着让人胆寒的压迫感。
澹台凝霜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喉咙干得发紧,她哑着嗓子开口:“渴了。”
守在一旁的宫女落霜连忙应声,捧着青瓷茶杯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唇边。温水滑过喉咙,缓解了干涩,澹台凝霜抿了抿唇,又道:“饿了。”
“奴婢这就去传膳。”落霜福了福身,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殿内霎时只剩下那几个侍卫压抑的呼吸声。澹台凝霜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步就扑进了萧夙朝怀里,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哥哥抱抱霜儿。”
萧夙朝顺势将她捞起,放在自己腿上坐稳,指尖刮了下她的鼻尖,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慢点跑,小祖宗,就不怕牵动伤口?”
澹台凝霜往他怀里缩了缩,仰着小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荔枝。”
“先乖乖用膳,吃完了再给你剥荔枝。”萧夙朝捏了捏她的腰,示意她坐好,“趴稳了,抱紧朕。你这丫头,真能睡,一睡就是一整天。”
澹台凝霜听话地往他怀里靠了靠,侧脸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龙涎香,昨夜的惊惧与委屈仿佛都被这安稳的气息抚平了。她悄悄抬眼,瞥见地上跪着的人,又迅速低下头,把脸埋得更深——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了。
澹台凝霜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着他的衣襟,发出两声带着狡黠的“嘿嘿”笑,像只偷吃到糖的小狐狸。
萧夙朝低头看她这副模样,眼底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随即抬眼,朝站在一旁的江陌残递去一个冷冽的眼神。
江陌残会意,上前一步,沉声禀道:“陛下,依您的意思,昨夜闹事的侍卫、当值时玩忽职守的禁军,还有那些护主不力的暗卫……”他顿了顿,声音里不带半分情绪,“男的,做成太监,再赐一剂合欢散,丢去乱葬岗自生自灭;女的,直接发往最卑贱的青楼,任人折辱。”
说完,他抬眼觑了萧夙朝一眼,犹豫着补充了句:“只是这样处置……会不会太狠了些?”
澹台凝霜听得心头一跳,从萧夙朝怀里探出头,眨着眼睛看向他,好奇地问:“那我呢?哥哥也要罚我吗?”
萧夙朝伸手将她作乱的脑袋按回怀里,指尖捏了捏她微凉的耳垂,语气带着点嗔怪:“你?你乖乖养伤就好。都十一月末了,穿得这样单薄,手脚凉得像冰,还说不冷?”
他说着,顺手拉过一旁的狐裘披风,裹在她身上,将人裹得像个圆滚滚的团子。
澹台凝霜在披风里蹭了蹭,感受着那暖意,却还是嘴硬:“真的不冷嘛,有哥哥抱着就不冷了。”
萧夙朝被她这赖皮的模样逗笑,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下:“就你嘴甜。安分点,等会儿用了膳,朕再给你剥荔枝。”
地上跪着的侍卫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听到这对话,更是连呼吸都忘了,只觉得这位帝王对皇后的纵容,与对旁人的狠戾,简直判若两人。
萧夙朝指尖在澹台凝霜发顶轻轻敲了下,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卫,声音陡然转冷:“殿内这几个,留下。江陌残,传烙铁。”
江陌残心头一凛,躬身应道:“喏。”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陛下,宸朝的陈煜珩陛下已经到宫门外了,正在候着。”
澹台凝霜闻言眼睛一亮,从萧夙朝怀里直起身,语气里满是好奇:“陈煜珩来了?我记得他当年求我帮他夺嫡的时候,见过他的画像,长得可俊了,眉眼跟画里的人似的。这都十多年没见了,他现在还帅不帅?”
江陌残被她问得一愣,看了眼萧夙朝沉下来的脸色,竟忍不住打趣道:“回娘娘,瞧着比当年更精神了,那身姿那气度,长得贼带劲儿。”
“江陌残。”萧夙朝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她不长记性瞎胡闹,你也跟着添乱?”他转向门外,扬声道,“让宸朝陛下去偏殿稍候。夏栀栩,去传烙铁。”
守在殿外的夏栀栩连忙应声:“喏。”
话音刚落,萧夙朝忽然觉得腰间一松,低头就见澹台凝霜正拎着他的玉带晃悠,眼底满是促狭的笑意。那玄色玉带缀着鎏金带扣,被她捏在手里,像玩物般转了半圈。
“故意的?”萧夙朝挑眉,指尖捏了捏她的脸颊。
澹台凝霜仰头冲他眨眨眼,脆生生应道:“昂。”
“调皮。”萧夙朝无奈摇头,将她作乱的手按住,“给朕系好腰带,听话。仔细着凉。”
澹台凝霜吐了吐舌头,乖乖凑过去给他系腰带。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腰腹时,她故意挠萧夙朝的痒痒,惹得萧夙朝低笑出声,在她手背轻拍了下:“安分点,再闹就不给你剥荔枝了。”
她这才收敛了些,认认真真将玉带系好,还不忘得意地拍了拍:“好了!”
萧夙朝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心头的戾气早已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化不开的纵容。殿外传来烙铁烧得通红的滋滋声,他却只低头对怀里人道:“等处置完这些杂碎,带你去见陈煜珩,不过不许跟他多说话,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