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世路迷茫意未休（1/2）

“昔为金王孙，今作阶下囚，徒惹笑耳！”

一个站在侯景身后的书吏模样的夏军文官，捏着嗓子，尖酸刻薄地吟了一句。

“听见没？”

侯景弯下腰，脸几乎要贴上萧渊明：

“金王孙？哈哈！好一个金王孙！看看你这副德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那老主子萧和尚的‘佛国’，就是专门养你这种没卵的废物？”

侯景直起身，鄙夷地啐了一口：

“拖起来！”

两个如狼似虎的夏军甲士上前，将泥泞中的萧渊明强行架了起来，拖着他踉跄前行。

周围的嘲笑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着他。

“走！带咱们尊贵的萧大人，好好看看他的‘佛国净土’！”

侯景揶揄道：

“让他看看，他嘴里坚不可摧的广陵城，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鬼样的！”

萧渊明被粗暴地推搡着，沿着染血的街道前行。

目光所及，是断壁残垣，是燃烧的残木，是横七竖八倒在冰冷石板上的尸体。

有他认识的面孔，也有他不认得的，但他们个个都扑倒在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焦糊和一种更深的死寂。

水闸附近，战斗的痕迹尤为惨烈，尸体层层叠叠，水面上漂浮着无数肿胀发白的躯体，随着浑浊的河水轻轻晃动。

一面歪斜的梁字帅旗斜插在岸边，旗面被撕掉大半，浸泡在血水和污泥里。一个须发皆白、穿着褪色旧甲的老军尸体面朝城门方向，一支折断的长矛还被他死死攥在手中……

“不……不是这样的……”

萧渊明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近乎梦呓的呜咽。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刺鼻的气味，混合着无地自容的羞耻，让他的胃再次剧烈翻腾起来，弯腰干呕不止，却什么都吐不出，只有苦水和酸液灼烧着喉咙。

就在萧渊明精神几乎要彻底崩溃的时候，一声长长的、极具穿透力的号角声自城外远处传来，瞬间压过了城内的残喘和喧嚣。

“陛下驾到！”

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从各处响起。

侯景脸上嚣张的狞笑瞬间收敛，变得无比恭肃，他整了整被溅上泥点的甲胄，不再理会失魂落魄的萧渊明，转身快步向城外迎去。

高欢到了！

萧渊明被两个甲士死死按着肩膀，粗暴地拖拽向城外夏军大营方向。

中军大帐的气氛与城内截然不同。

火把熊熊燃烧，将巨大的帅帐照得亮如白昼。空气里弥漫着皮革、铁器的肃杀氛围。巨大的沙盘占据了中央，描绘着精细入微的江淮山川，上面插满代表着军力部署的各色小旗。

高欢只着一身玄色箭袖常服，外罩暗金纹的半臂甲，显得内敛而威仪深重。

他背对着帐门，负手而立，正凝视着沙盘上那一条蜿蜒曲折、被重点标识的水道，大夏龙雀静静地倚放在他身侧的刀架上。

侯景大步流星踏入帐内，原本对着萧渊明那种猫戏老鼠般的凶戾气息消失无踪，代之以完全的恭谨和一种近乎献宝般的兴奋。

他单膝跪地，盔甲铿锵作响：

“末将侯景，拜见陛下！伪梁广陵守将萧渊明已被生擒！此獠试图乘舟遁逃，已被拿下，现在营外押候！”

帐内侍立的苏绰、彭乐以及侍立的诸位偏将，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

高欢这才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平淡，掠过跪地的侯景，直接投向被两名甲士粗暴地按着肩头、踉跄推进帐门的那个身影。

萧渊明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这位覆灭大魏、席卷北方的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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