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亲缘淡薄(2/2)
“托霍二爷的福,要不是霍二爷点住了嫌犯的穴道,小人可不敢靠近这要把兄弟、未婚妻、连着老娘都杀光的毒蛇!”
宋正则回神,简直想给周运喝个彩,但还是矜持咳了咳,十分没诚意地训了句“话多”,拱手告辞。
孔氏无神的眼珠动了动,对准了几人离开的方向。
孔灵子开口,“霍夫人,出嫁从夫,日后若无大事,还请霍夫人不要再回娘家。
来人,送霍夫人”。
孔氏僵硬扭过头,却在接触到孔灵子目光的前一刻,又狼狈避开,转身离开。
这一次,她没能维持住大家闺秀、京城才女该有的仪态。
肩背松垮,脚步凌乱,宛如比美斗败的孔雀拖着乱糟糟的尾巴,连方向都掌握不准。
白前上前握住孔雅的手,孔雅满眼是泪,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昨天夜里,三个女孩儿挤在一张床睡了,直聊到快天亮才睡。
早上,长平去报信,孔雅和萧软软都还没醒,只有白前起来了。
白前遂交代不要打扰孔雅,急急来了孔府。
孔雅今天罕见地起晚了,直到现在才赶了过来。
她还只知道奇书死了,如果她知道奇书为什么会死,会更加崩溃。
白前安抚拍了拍她死死攥着自己的手,朝孔灵子屈膝一礼,“孔公子,我也告辞了”。
接下来是孔家的家事,她不方便再留在这。
孔灵子惨然一笑,俯身长揖,“这次的事多谢白神医,孔某日后定然相报!”
“孔公子客气了”。
白前还礼,转眼看向霍幼安。
霍幼安兀自盯着霍伯征和孔氏离开的方向发呆,满是剑茧的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蚕刃。
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懒散模样,白前却知道,他在难过,在伤心。
伤心难过他嫡亲的兄长,竟然厌恶他到要他去死!
白前伸手推了推他,“霍二爷,你不送我回家吗?”
霍幼安恍然惊醒,看了看她,朝孔灵子一抱拳。
“宋世子的人马上就会来取走蚕刃,还要麻烦小舅舅叮嘱他们保管好,待事情了后还于我”。
那是祖父拼杀沙场、九死一生得来,又满怀爱意与期待赠给兄长的。
兄长不珍惜,甚至利用它的锋利轻便来杀害自己的未婚妻,那就由他来保管。
孔灵子应下,霍幼安陪着白前往孔府外走。
白前是骑着家中的小毛驴来的,来时她匆匆忙忙孤身赶路,连小草都没来得及带。
归时,她稳坐毛驴之上,高大俊俏、文武双全的霍家二公子为她牵着缰绳,眼角余光还总是不自觉往后看,生怕她摔了。
白前看着看着,不自觉噗嗤笑出声来。
霍幼安下意识回头,又别过目光,“白神医笑什么?”
“我在笑,当年孔姐姐跟我一般端坐在小马上,看着霍伯征在前面给她牵马,肯定跟我此时的心情一般,高兴又得意。
这么俊俏又出众的少年郎在为我鞍前马后呢!”
霍幼安想起花农说的白前夸他是明珠一颗,想起白前当着众人的面夸他是璞玉,表情虽还能勉强绷住,耳根却悄无声息红了,脱口道,“白神医救了霍某的命,又治好了祖父的腿,霍某自当为白神医鞍前马后!”
白前语调轻快,“霍二爷只是为我牵个驴子,算不上鞍前马后。
曾经为我鞍前马后的那个俊俏少年郎,已经成为我的前夫啦”。
前夫?
前夫!
霍幼安遽然回头,就见白前托着腮,弯着眉眼,嘴角抿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不知怎的,他的目光就落到了白前腰带上缠着的白色芍药上。
他自己常年一件灰扑扑的布袍子从春凑合到冬,自然不会关注他人的衣着。
只不知怎的,他却记住了白前的每一套穿着,每一条腰带,以及腰带上那一朵朵美丽素白的花朵。
所以,那一朵朵美丽的、素白的花,不是因为她喜欢,而是什么类似戴孝的讲究?
前夫——
白神医看着也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怎么就成亲嫁人,还合离了?
白前显然注意到了自己一声“前夫”给霍幼安造成的冲击,或者,她本就是故意的。
“不过我的前夫实在比孔姐姐的前未婚夫要温柔得多”。
她的前夫还很温柔!
说不定就是兄长那种温文尔雅,讨女子喜欢的温柔!
“孔姐姐的前未婚夫要杀她,又是割舌、又是断手、又是喉咙塞凶器的。
我的前夫可是亲手端了毒药给我,温柔地哄我喝下去的”。
果然是那种会讨女子喜欢的温柔,会喂白神医喝毒药,还温柔会哄——
霍幼安躲闪的目光猛地定住,僵硬挪回白前脸上。
白前仿佛没看见他震惊的目光,怜惜摸了摸腰带上缠着的芍药花。
“霍二爷,那时候的我,就和你现在一样,伤心、愤怒,想不通。
那是我最亲的亲人啊,我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想我死呢?
我的仇人,哪怕是素不相识的人想我死,我都不会伤心,不会愤怒,可为什么他也想我死呢?
我想不通,心灰意冷。
就想啊,既然他想我死,那我就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而且,我发现的时候,毒药早已深入肺腑,勉强活下来,余生也定然是在病痛折磨中度过。
不如就遂了他的意好了,也算是全了我们夫妻一场的缘分”。
霍幼安死死抿着唇,定定看向淡然笑着的白前。
从霍伯征暴露到现在都没有过多余表情的俊脸上,终于出现了波澜。
是啊,不如遂了她的意好了,也算是全了他们母子一场的情分。
这是他在发现长生给自己下毒,指使的人是孔氏后,满脑子里塞满的想法。
他不知道长生也被骗了,长生一直以为是孔氏给他下的令。
就算,就算当时,他查明了真相,知道了是霍伯征做的,估计也会是一样的想法。
身中剧毒,恢复无望,又被最亲的人如此憎恨,连带着自己也厌憎起自己来,只想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