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玉髓血祭(2/2)
是安抚,也是赞赏的意思。也好像刘氏说那些话,他不意外。
云瑶是早逝,牌位立在最后一位。所以拜完生母,这认祖归宗的仪式也就结束了。
夜色已深,见来关怀的刘氏离开兰汀苑走远了,赵明珠下床,披上外衣,招呼着杏子:“杏子,陪我去祠堂把簪子找回来。”
杏子挑着小灯笼,泛出的红光不近不远地照亮了一小片天地。
“杏子,你觉得刘氏怎么样?”
被赵明珠忽然问一句,杏子没有过多思索,说:“这还用得着说?从她一大早就着急引您的血去救她的宝贝女儿不就看得出。”
“但我觉得,她倒的确是救女心切,对我并无恶意。”赵明珠说,“在祠堂时,她在帮我们。”
赵明珠从老家回来第一天就在认祖归宗的仪式上出丑,这府内上上下下的人不知道赵明珠在青州有被好好教养,也不关注是什么勾扯住她而导致狼狈,更不会关心赵明珠最后行礼的动作多规矩,只会觉得这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丫头。
杏子回想当时刘氏说的话。
“明珠这礼做得真漂亮。看来在青州,老太君也一定也费了不少功夫教导。果然我们赵家的孩子,在哪里长大都不会差。”
一说老太君用心教导,表明赵明珠不缺礼数教养,不是没规矩的乡野丫头。
二说赵家的孩子在哪都不会差,态度就更明显了:
赵明珠再怎么样也是赵家的女儿,在青州长大也不妨碍她的身份。
今日主仆二人状况百出,下人若今天为此看不起她们,今后必然见风使舵,两人的日子就难过了。
而现在主母如此隐晦又体面的警告出来,摆明了她的态度,以后赵家上下估计也没人敢怠慢赵明珠。
“这是说给一边的家奴听的。”杏子说,她想起当时听见的一声蔑笑。
“对。刘氏也许并无想要苛待我的心思。”赵明珠说。
与未曾见面的继母相处,赵明珠也担心刘氏会忌惮她而刻意下绊子,今日一事,也许是多虑。
杏子嘟囔;“您就是太心善了。不说怕外人的唾沫星子,光是日后还要指望着您去救二小姐,换做是我,也会把您哄得高高兴兴的。”
几句话的时间已经到了祠堂门前,主仆二人推开门进去。
深夜,偌大的祠堂早已灭了油灯,只剩每个牌位前供奉的红烛在发光。有些许凉意的晚风也趁着敞开的门缝悄悄钻进,拂动着红烛的火焰摇曳轻飘。
整个大厅内就此被笼上一层随风舞动的红纱,庄严又肃穆。
杏子将小灯笼放在地上,自己又半趴在地上,伸手去供桌下搜寻着发簪。
赵明珠点起一根蜡烛,捧在手中为自己照明。
她走近母亲的牌位。
“第一次来到京城,就出了个大丑,不知道您会不会觉得我不争气。”赵明珠抚摸着母亲灵牌上末尾四月十三日卒的字样,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那些从祖母口中知道的,母亲曾是如何期待她降临、为她准备衣服玩具的往事。
她对母亲没有任何印象,只从祖母口中得知云瑶是个温和柔软,却总是忧郁阴沉的女人,又命薄如花,早早辞世。
“找到了!找到了!”杏子开心地喊着,将捡回的白玉素簪握在手心。
被唤回思绪的赵明珠脸上也挂起笑容,她抬起脚朝杏子走去,却忽然注意到杏子方才站立的位置的墙角阴影里,似乎有两点翡翠绿的幽光闪过。
“啊!”赵明珠被吓得不轻。杏子立刻冲过来扶住赵明珠,伸手在她胸口顺着气。
“小姐,您没事吧?”
赵明珠壮着胆子环视了一周。一声极其微弱的“喵呜”从角落传来。
“喵。”
杏子也听见了:“小姐不怕,是只小黑猫罢了。”
杏子又提着灯笼向墙角走近几步,昏黄的光晕扫过墙面——原本以为是完整无缺的墙面,此刻竟然在靠近地面的地方,借着灯笼的光,隐约可见一道极细、几乎与墙砖纹路融为一体的缝隙,微弱的光线正从里面透出。
小黑猫从缝隙里探出半个脑袋,宝石绿的瞳仁好奇地打量着她们。
赵明珠立刻扭头看向杏子,也拿起一盏熄灭的油灯,藏在身后用作防身。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地朝缝隙走去。
赵明珠心下一沉,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推开了门。
霎时,屋内的烛光骤然倾泻而出,熠熠的火焰尽数倒映在少女瞪大的的瞳仁里,屋内的景象也就此铺陈开来。
小黑猫又“喵呜”一声,矫健地从赵明珠脚边逃出这间密室。
墙上挂着的巨幅的画像,右下角写着“爱妻云瑶”。
画像下的供桌上,竟然摆着云瑶的灵牌。
香炉里过半的香灰、一尘不染的供桌和没有一丝蛛网的环境,说明这个小屋子常有人来。
“母亲的......”此情此景惊得赵明珠大脑空白,对着画像上温柔笑着的女人喃喃叫出一声“母亲”。
杏子诧异地挠了下头,说:“大厅里也有夫人的牌位,为何要在这里单设一间灵房?”
赵明珠走进灵牌,眼睛扫过灵牌上的刻字便立刻发现不对劲。
“爱妻云瑶......丰顺二年一月三日卒......”她的呼吸猛然一窒,仿佛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至。
一月三日?
赵明珠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又仔细看去,没错。可是......大厅里母亲的牌位上,分明刻着的是四月十三日!
赵明珠蹙紧眉毛,“为何两个令牌上,母亲的忌日不同?”
三个月时间的出入,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废牌,一定早已销毁,可这密室灵房的摆设铺陈一看就是常有人来祭祀。但今日认祖归宗时父亲完全没有提起这暗房的存在,并没有打算要赵明珠知道的意思。
而这偌大的赵府,除了家主赵明成,哪里还有第二个人能私设一间灵堂!
这暗房的灵牌,和大厅里名正言顺的供桌上的灵牌,意味着她母亲的真实忌日的木牌,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方才的温情荡然无存,巨大的惊骇瞬间攫住了赵明珠,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空白。
赵明珠愣在原地,无措地双手放在身前,右手无意识地一直拨弄着左手腕上带了多年的红玛瑙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