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这笔血债,她记下了(2/2)
这番话,名为安抚,实为敲打。
每一个字都在告诉宋清沅:文悦,现在是我的人,你动不得。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空气中井水的腥冷和血的铁锈味还未散去,混杂着公公身上昂贵的熏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宋清沅缓缓松开手,冰冷的玉佩上沾染了她掌心的湿汗,她没有看那公公一眼,只是将那枚要命的玉佩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宽大的袖笼之中。
那个小小的、坚硬的物件贴着她的肌肤,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提醒着她今夜的血与恨。
“有劳公公走一趟,也替我谢过母妃的恩典。”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个声嘶力竭、状若疯魔的女人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
她甚至微微福身,姿态谦卑得无懈可击,“夜深了,府上出了这等意外,实在不宜声张,免得惊扰了王爷和母妃。”
那公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轻易地服软,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客套几句后便告辞了。
等人一走,宋清沅脸上的谦恭瞬间褪去,只剩下冻结三尺的寒冰。
她转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侍卫和管家,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把井口封了。”
管家一愣:“娘娘,这……这案子……”
“什么案子?”宋清沅冷冷地打断他,“侍女云珠,夜里打水,失足落井,不幸身亡。王府治下不严,出了意外,厚加抚恤也就是了。”
她的话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刚刚还剑拔弩张,要掘地三尺找出真凶的侧妃,怎么突然就改了口风,将一桩明明白白的谋杀案,定性为了意外?
管家还想再劝,却被宋清沅一个眼神制止了。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黑暗,看得他心头发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照我说的做。”宋清沅丢下这句话,不再看那具肿胀的尸体一眼,转身便走。
夜风吹起她的裙摆,那单薄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只是暂时收敛了所有的锋芒。
回到听雪院,屋内的药味越发浓重。
沈景宇依旧在昏睡,小脸烧得通红,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宋清沅坐在床边,重新拿起布巾,浸入冷水中,拧干,轻轻地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她的动作温柔而专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和她的儿子。
一旁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端来新熬好的汤药,小声禀报:“娘娘,药好了。”
宋清沅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我儿子的命,和一件华而不实的死物,哪个更重要?”
小丫鬟吓得跪倒在地,不敢答话。
宋清沅却像是自言自语:“以前,是我错了。”
她以为温和宽厚、不争不抢,就能为儿子换来一片安宁。她以为得到王爷的些许垂青,就能护他周全。
她缓缓从袖中拿出那枚沾着井水寒气的兰草玉佩,在烛火下,玉佩上金银丝线的同心结,反射出刺目的光。这光芒,曾是文悦的招摇与炫耀,此刻却成了她杀人的铁证。
宋清沅看着那玉佩,眼神冰冷。她没有能力现在就去对抗薛妃,但证据,她拿到了。
这笔血债,她记下了。
她轻轻拉过儿子汗湿的小手,将那枚冰冷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儿子贴身的内衫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