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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雾隐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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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仙君这才猛地收住了话头。

不一会儿,楼梯口便传来了脚步声,伙计阿生引领着彤光府掌门冷澈兮、栖霞观瑶光真人以及两派的几位主要弟子走上了二楼。

青鸟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出房门迎了上去。

瑶光真人与冷澈兮掌门见到青鸟,齐齐打了个稽首。瑶光真人目光沉静,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盛居士,昨夜客栈似有突发事件,动静不小。贫道与冷掌门即将率众前往鹤鸣山,特来向居士辞行。”

她微微一顿,目光似乎意有所指地扫过青鸟,继续道:“前路多艰,变数尤甚。还望居士谨记贫道先前所言,无论际遇如何,风云变幻,唯有守住本心清明,不为外物所惑,方能如潜龙出渊,终有腾跃九天之时。”这番话看似普通的临别赠言,实则暗含提醒与告诫。

青鸟心中明了,郑重拱手回礼:“多谢真人提点,青鸟谨记在心。”

他又与冷澈兮掌门寒暄了几句。两派众人因需赶赴鹤鸣山参与大会,不便久留,简单话别后,便在两位掌门的带领下,离开了随意楼,身影渐渐远去。

青鸟抬眼看了看天色,日头已近中天,午时已过两刻,未时将至。他转身向屋内几人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动身了。”

为免青鸟在城中过于招眼,一行人做了细致安排:由张问负责驾车,青鸟安坐于车厢之内;石胜、樊铁生与王仙君三人则骑马在前开路,朝着城西雾隐庄方向迤逦行去。

将至未时正刻,马车缓缓停在了雾隐庄大门前。令人意外的是,庄门外并无重兵把守,仅见几名青衣家仆静立候命。

一众仆从见车马停稳,众人纷纷下马,一位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自车厢中步出。此时,一位身形魁梧、短须浓密的汉子朗声通传:“青鸟郎君应邀前来,烦请通禀殿下!”

一名干练的家仆闻声上前,拱手一礼,请众人稍候,随即转身疾步入内通报。

不过片刻功夫,但见庄门大开,太子李成美与颖王在一众玄门修士的簇拥下缓步而出。二人皆身着常服,太子温文含笑,颖王气度沉静,亲自来到门前相迎。

李成美步履从容,率先迎上前来。他身着靛青常服,玉冠束发,眉目间既有储君的雍容,又带着礼贤下士的温和笑意。

“少侠一路辛苦,”太子声音清朗,在阶前站定,抬手虚扶正欲行礼的青鸟,

青鸟执意完成一揖,方才直身答道:“殿下亲迎,已是殊遇。青鸟山野之人,蒙召前来,心中惶恐。”

此时颖王亦含笑近前。他玄衣墨带,身形挺拔,目光如静水深流,“少侠过谦了,”他声线沉稳,“雾隐庄能得少侠踏足,蓬荜生辉。今日天朗气清,正宜与少侠畅饮一番。”

青鸟转向颖王,颔首致意:“太子和颖王殿下美意,实乃青鸟荣幸之至。”

“少侠言重了。”颖王微微一笑,侧身让出通路,“庄内已备宴席,少侠请。”

太子亦伸手相邀:“后院清幽,最宜叙话。”

三人这番门前寒暄,虽只寥寥数语,却已显露出不同的气度性情。礼毕,太子与颖王便一左一右伴着青鸟,在玄门修士的簇拥下步入庄门。石胜等人紧随其后,一行人穿过几重庭院,径往林木掩映的后院行去。

一行人穿过回廊,步入后院。但见庭院开阔,花木扶疏,中央早已设下三张精致的食案,呈品字形摆放。几名身着素衣的婢女垂首敛目,静候在侧,气氛静谧中透着一丝郑重。

青鸟随太子、颖王行至食案前站定。颖王转身,目光扫过紧随其后的玄门修士以及石胜、樊铁生等人,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道:“今日我与太子殿下同青鸟少侠难得一聚,有要事相商,尔等暂且回避。”

一旁侍立、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立刻上前,躬身对众人道:“诸位,偏厅已备好酒食,请随我来。”

石胜几人闻言,并未立刻移步,而是将目光投向青鸟,见青鸟微微颔首示意无妨,这才拱手应了一声“烦请带路”,随着管家转身离去。

待闲杂人退去,太子李成美含笑指向面对上位的食案,对青鸟道:“少侠,请入座。”

“谢殿下。”青鸟拱手一礼,神色淡然地于上位坐下。太子与颖王亦分别于主位和侧位落座。

三人坐定,侍立的婢女们便悄无声息地忙碌起来,步履轻盈,布菜斟酒,动作娴熟流畅,顷刻间,食案上便摆好了精致的肴馔与琥珀色的美酒。

婢女为三人面前的玉杯斟满酒液,然后退至一旁垂手侍立。

太子率先举杯,温言道:“少侠一路辛苦,薄酒一杯,聊表敬意,请。”

颖王亦随之举杯示意。青鸟执杯回应:“二位殿下盛情,青鸟愧领。请。”三人对饮一杯,气氛稍显缓和。

随后,太子象征性地示意用些菜肴,三人便略动了些吃食。席间无非是说些不着紧要的闲话,如这雾隐庄的景致,或是今日的天气,言辞客气,彼此试探的意味却隐于杯箸之间。

待婢女再次上前,为三人重新斟满酒杯后,太子李成美轻轻摆了摆手,道:“这里无需伺候了,都退下吧。”

“是。”众婢女齐声应道,福了一礼,便依序悄然退出了后院,只留得满院清风与三位各怀心思之人。

太子李成美端起酒杯,缓步走到食案前,琥珀色的酒液在玉杯中荡漾出粼粼波光。"今日设此宴,一来谢少侠两次搭救之恩,"

他指尖轻推杯盏,"二来敬少侠肝胆相照。此刻没有太子亲王,唯有知己三人伴着这琼浆玉液,可愿与我们把酒畅谈?"

青鸟指尖微顿:"如此只怕于礼不合......"

颖王朗笑举杯,"少侠既是江湖豪杰,何必拘泥虚礼?"他仰首饮尽杯中酒,玄色衣袖翻飞如云,"今日但求尽兴,纵是说出什么僭越之言,也只当是醉话随风散去!"

青鸟端起酒杯起身,"好,那今日,青鸟便言无不尽了。"

刹那间,庭院内愈显幽静,仿佛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预示着真正的谈话即将开始。

阳光透过院中繁茂的古树枝叶,在青石板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雀鸟声一阵阵从四周的槐树上传来,更衬得这精心打理的后院在静谧中透着一丝舒畅。假山奇石错落,一池清荷亭亭玉立,偶有锦鲤跃出水面,带起细微涟漪。

青鸟一袭青衫,坐在食案前,目光扫过对面的太子李成美和颖王,又环视院子四周。

“太子殿下,颖王殿下,今日盛情相邀,应不止是让青鸟来这雾隐庄赏玩荷塘,小酌几杯吧?”

李成美闻言与身旁的颖王交换了一个眼神。颖王则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

太子唇角微扬,眼中却凝着寒霜:"少侠快人快语。实不相瞒,我与王叔奉旨入蜀,正是为查处圣灵教祸乱之事。"

"圣灵教?"盛青鸟眉峰轻蹙,"在下听闻该教向来打着扶持朝廷、肃清异族的旗号与官府合作。如今竟劳二位殿下亲临,莫非其中生变?"

颖王指节叩响茶案,声色俱沉:"半月前渝州屯兵之所遭圣灵教突袭,死伤逾百。随军的御常寺玄门之士...折了十余位。"

青鸟眸光骤凝:"对方出动了高手?"

"诡异之处正在此。"颖王摇了摇头,"幸存者称来袭者皆乃普通教众。而战死的玄门之士中,有半数是三钱镇灵使。"

青鸟指间茶盏微微一晃:"殿下是说,寻常教众竟格杀了十余名玄门之士,其中还包括数位三钱镇灵使?"

"正是。"颖王倏然起身,玄色衣袍掠过地面,"此事透着邪性,陛下特命彻查。"

他踱至青鸟面前站定,"剑南道节度使李德裕在昌州端了处圣灵教窝点,缴获了些...不同寻常的物事。"最后四字说得极缓,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重。

颖王沉声道:"当时,圣灵教的教徒抛出一种拳头大小的黑色铁球,落在一众玄门之人脚下。这铁球轰然爆裂,声如雷霆,瞬间震碎了几位玄门之人布下的无形护盾。爆炸之力将他们的身躯撕裂,手脚被炸断,更有甚者,躯体上被硬生生炸出一个血洞。"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颈白瓷瓶,置于食案上,轻轻推向盛青鸟,“此物,便是在圣灵教的窝点搜得的。不知少侠可识得此物?”

青鸟拿起瓷瓶,拔开软木塞,里面赫然瞧见是白色粉末之物。他将少许白色粉末倒在掌心,凑近细看。阳光直射下,粉末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晶莹质感,他眼神微微一凝。

"正是此前在渝州官驿找到的白明石粉……内里还掺了涅阳丹的粉末。"青鸟若有所思,随即抬眼,心中已明了那些御常寺之人为何会栽在普通人手里,脸上却故意露出疑惑之色,"此物是混有白明石粉末和硫磺与磷粉制作而成。至于这另外一种粉末,在下便不得而知了。"

他顿了顿,将粉末倒回瓶中,状似随意地问道:"朝廷能工巧匠众多,想必已验出这些粉末的成分。"

李成美在一旁颔首补充:"少侠果然见多识广,一眼便道出内里的乾坤。御常寺的几位博士检验后,确认那白色粉末中确实是硫磺与磷粉,还混有白明石粉末。但..."

他语气一顿,眉头微皱,"其中尚有一味粉末,性质极为奇特,无人能够辨识。"

李成美踱步至一旁,身形沉凝,语气凝重地续道:“御常寺的博士已做过数次实验——单用硫磺、磷粉与白明石粉末混合,依圣灵教霹雳珠之法制成,点燃后爆炸威力虽非同凡响,杀伤寻常人绰绰有余,却绝无可能击碎玄门之人布下的无形护盾。可掺了那味特殊粉末的圣灵教霹雳珠,爆炸瞬间不仅能轻易撕裂护盾,连躲在盾后的玄门弟子都能当场击杀或炸成重伤。”

他转过身时,眉头拧得更紧,眼底满是忧色:“如今圣灵教握有此等秘术,朝廷却束手无策。若这等凶戾之术流入异国,于大唐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话音落,李成美目光灼灼地看向青鸟,语气郑重无比:“是以今日邀少侠前来,一来少侠见多识广,二来少侠身为狐……身份特殊,想必知晓些常人不及的异事,特此向少侠请教。还请少侠念在大唐百姓安危,不吝赐教!”

青鸟将瓷瓶放回食案,指尖不着痕迹地离开瓶身,语气平淡:“天下奇物众多,青鸟见识浅薄,亦难断定。或许只是某种罕有的矿石粉末。”他心中自然清楚这白色粉末的来历,但此刻时机未到,决定暂且隐瞒,只看对方还知道多少。

颖王深深看了青鸟一眼,并未继续追问,只走上前拿起瓷瓶收入怀中,语气恳切:"若少侠他日知晓其中关键,还请告知我等,助大唐渡过此危机。"

青鸟拱手回应,神色凝重:"在下自然明白其中利害……若窥得真相,必当告知。"

颖王微微颔首,皱眉道:“从圣灵教之事,却也可窥见如今玄门势力之复杂难控。就比如三日后的鹤鸣山聚会,天下玄门齐聚,名为共商抵御异域魔族之大计…”

他顿了顿,继续道:”天下玄门合而为一,必然要选出一人发号命令。“

太子接话,声音压低了几分:“所以,鹤鸣山玄门大会必将推举出一位号令天下玄门的盟主。玄门之人遍布四海,信徒甚众,若整合一体,其力足可撼动山河。今日或许是圣灵教,他日难保不会是其他。朝廷需要一位深明大义、且与朝廷同心之人,坐稳这个位置。”

颖王附和道:"我二人观少侠宅心仁厚,为大唐百姓不辞辛劳,不遗余力,实乃可当此重任之人。"

青鸟闻言,心中暗自思量:原来朝廷是担心玄门势力坐大,对朝廷不利。一个圣灵教已让朝廷焦头烂额,若玄门再对朝廷发难,岂不是更加危急?难怪二人对白明石粉末如此上心,原来是想将其作为牵制玄门的武器,以防不测。

至于让自己出任所谓的盟主,不过是看重自己年少无根无据,必然要依附朝廷这棵大树,如此便可借机掌控整个玄门。

想到此处,他不禁失笑。阳光映照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两位殿下未免太高看青鸟了。玄门之中耆老众多,德高望重者比比皆是,我一个年轻后辈,何德何能敢觊觎盟主之位?"

“少侠说笑了。”颖王语气笃定,“只要少侠愿意,这盟主之位,非你莫属。”

此言一出,青鸟心头雪亮。看来,朝廷对玄门的渗透,恐怕远比他想象的更深。他收敛了笑容,直视二人:“朝廷如此大力扶持青鸟,究竟所为何来?想必不单单是为了抵御魔族吧?”

李成美身体微微前倾,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抵御外魔自是首要。然则,玄门各派若能借此机会团结一致,这股力量若是调转矛头向内,其祸患恐比圣灵教更烈百倍。朝廷不得不未雨绸缪。”

青鸟沉默片刻,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与冷意。他缓缓开口:“所以,我入益州之时,便见城墙垛口守军倍增,弓弩森严。依我看,恐怕不止益州,朝廷大军早已暗中陈兵鹤鸣山附近,名为护卫,实为监控,严防玄门作乱,是也不是?”

颖王坦然承认:“玄门聚会,事关重大,朝廷此举虽显无奈,却不得不防。还望少侠体谅。”

青鸟轻轻吸了一口气,午后的空气带着灼人的热度:“殿下,即便防住了玄门,剿灭了圣灵教,大唐便能从此高枕无忧了么?”他的问题尖锐,直指核心。

颖王神色一肃:“内患若得肃清,大唐危机便去大半。剩余之忧,便可从容图之。”

青鸟追问:“殿下所指那‘剩余之忧’,可是宫闱之内擅权的宦官,与各地尾大不掉的藩镇?”

太子与颖王同时颔首,神色凝重,显然这正是他们乃至皇帝的心腹大患。

然而,青鸟却摇了摇头,声音清晰而冷静:“宦官之祸,藩镇之乱,乃至圣灵教之兴,究其根源,并非仅是某些人权欲熏心这般简单。根源在于朝政本身!权柄早已不再是天下公器,不再是‘为生民立命’,而成了满足上层私欲的工具。吏治腐败,民生困苦,方是滋生一切乱象的土壤!圣灵教绝非最后一个!”

“盛青鸟!”颖王脸色一变,似要喝止。这话太过尖锐直接,甚至直指皇室失德。但他张了张嘴,却又无法反驳,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如今朝政被宦官把持,天子亦需看其脸色,大唐确已危如累卵,这是他们心知肚明却难以宣之于口的痛处。

颖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起方才所言,今日不论身份,只管畅所欲言。然而朝廷内外的复杂局势又在心头浮现,他终究无奈地转过身去,避开了青鸟的目光。

出乎意料的是,太子李成美眼中却骤然亮起一丝异样的神采,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急切地向前探身,追问道:“那依少侠之见,如此痼疾,该如何才能根治?如何才能…救得了如今的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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