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绝望与无助。(2/2)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正言的指甲狠狠划过他的手腕,尖锐的疼痛如电流般窜上手臂。他吃痛之下五指一松,那大刀竟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当啷!”大刀飞落在一旁的乱石中。
几乎在武器脱手的同一瞬间,那劲装之人利用体重的优势猛地一掀,将正言彻底反压在身下!一双沾满泥污和血渍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扼住了正言的脖颈,死死掐紧!
“呃啊……”正言喉骨发出痛苦的咯咯声,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冲上头顶,眼前开始发黑。他双腿拼命蹬踢,双手徒劳地试图掰开那掐住自己喉咙的手指,甚至用指甲在那人粗壮的手臂和手背上抓挠下道道血痕,撕下了皮肉。
然而那教徒面目狰狞,对疼痛毫无反应,眼中只有杀戮的疯狂,手指反而越掐越紧,仿佛要直接嵌入正言的皮肉,捏碎他的喉管!
空气被彻底断绝,正言的挣扎开始变得无力,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就在这濒死的绝望边缘,他涣散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身侧地面上一块棱角尖锐、沾着血污的石头!
求生的本能压榨出最后一丝气力,他猛地伸出颤抖的手,一把抓住了那块石头!
没有丝毫犹豫,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手臂带着一股狠绝的劲道,猛地向上挥起——狠狠地将石头最尖锐的棱角砸向了身上那劲装之人的太阳穴!
“嘭!”一声闷响,伴随着某种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那劲装之人身体猛地一僵,扼住正言脖颈的手指骤然松开,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神瞬间涣散了一瞬。
就是现在!
新鲜空气涌入肺部的刺痛感让正言几乎晕厥,但也激发了他最原始的凶性。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猛地一个翻身,竟将那个头比他大的劲装之人反压在了身下!
他甚至没有去捡附近的刀,而是依旧死死抓着那块沾着血的石头,高高举起,然后如同疯魔了一般,用尽全身力气,一次又一次地、疯狂地砸向身下那颗头颅!
“嘭!嘭!嘭!”
石头沉重地落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最初那劲装之人还在抽搐挣扎,但很快便不再动弹。可正言仿佛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依旧机械地、狠狠地砸着,温热的鲜血和灰白的脑浆不断溅起,喷溅在他脸上、身上,将他染成一个可怖的血人。
他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空洞的恐惧和幸存后的疯狂,直到身下的那颗头颅已变得不成形状,他还在一下一下地砸着,仿佛要将刚才濒死的恐惧全部宣泄出去。
就在这小小的乱石堆即将被鲜血和死亡彻底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后方那支精锐的护卫队伍终于杀到跟前!
那被紧紧护在中央的二十岁年轻男子,一眼便瞥见前方混乱战团中那些惊慌失措、惨遭屠戮的平民百姓,眉头紧拧,毫不犹豫地厉声下令:“弩箭上前!瞄准贼人,搭救百姓!”
命令既下,他身旁十余名手持劲弩的护卫立刻踏步上前,动作整齐划一,冷静得可怕。他们甚至无需刻意瞄准,手中弩机在极短的时间内次第震响!
咻!咻!咻!弩矢破空,精准得令人胆寒!
尽管现场敌我混杂,人影交错,但这些弩箭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每一次尖啸都必然伴随着一名劲装之人的惨叫倒地。瞬间便有七八人或被射穿咽喉,或被洞穿心窝,一声不吭地栽倒下去,瞬间毙命!其箭法之刁钻狠辣,显然是历经严格训练、久经沙场的百战精兵!
方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劲装头目,一见对方援兵如此悍勇精准,心知大势已去,竟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想趁乱逃跑。
可他刚迈出两步——一支特制的三棱弩箭如同追魂夺命的黑线,以惊人的速度追上了他,精准无比地从他后脑贯入,锋利的箭簇甚至从前额透出了一点寒芒!
他奔跑的身形猛地一僵,随即直挺挺地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地上,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
与此同时,那些精锐护卫已然拔出刀剑,如同虎入羊群般冲入混乱的战团。他们刀法简洁高效,配合默契,手起刀落间,残存的劲装之人如同被砍倒的麦秆般纷纷倒地,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转眼之间,石堆附近的贼人便被清剿一空!
远处那几个还在放冷箭的弩手眼见头目毙命,同伴被如同砍瓜切菜般屠杀,哪里还敢恋战?丢下弩箭,拔腿就向山林深处亡命奔逃。
可他们又如何快得过训练有素的弩箭?身后弓弦再响,逃跑的几人中当即又有半数被弩箭射穿背心,扑地身亡。
最后仅存的三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着官道方向狂奔,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逃出弩箭射程之际——异变再生!
一道灼热刺目的金光不知从何处凭空闪现,如同天神挥出的裁决之刃,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无声无息却又狂暴无比地横掠过那几名逃跑者的身体!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沉闷的轰隆巨响!那几名奔逃的劲装之人的身影在金光及体的瞬间,便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砸中的西瓜,猛地炸裂开来!残肢断臂和破碎的内脏混合着焦糊的血肉四处飞溅!
一截焦黑扭曲、几乎看不出原貌的残破躯干,被巨大的冲击力抛飞,不偏不倚,正好“啪”地一声摔落在唐掌柜的脚下,甚至还在冒着缕缕青烟,散发出皮肉烧焦的恶臭。
唐掌柜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事物吓得浑身一颤,终于从那无声的、地狱般的呆滞中惊醒过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具完整的尸体,全身已被烧得焦黑碳化,四肢断裂,躯干扭曲成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面目全非。
“啊……!”他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嘶哑叫声,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手脚并用地拼命向后倒退,只想离那可怕的焦尸远一点。
可就在他慌乱后退之时,手掌猛地按入了一滩粘稠、湿滑、尚且温热的液体之中。他触电般缩回手,惊恐地扭头看去——只见他手掌按到的,是另一具早已倒卧在地的士兵尸体。
那尸体腹部被重兵器彻底剖开,五脏六腑混合着凝固和未凝固的鲜血流淌了一地,狰狞的伤口和血红的肠子清晰可见,蹭到了他的指尖。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唐掌柜的喉咙,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方才那短暂的死寂幻觉早已被眼前这无比真实、无比惨烈的血腥地狱彻底击碎。
就在唐掌柜于血腥中干呕之际,远处核心战场的局势陡然剧变!
那被白衣女冠与青衫修士们以精妙剑阵合力围攻的黑袍男子,眼见久攻不下,蓦地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其周身原本涌动的黑气骤然向内一敛,随即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璀璨金光,将他映照得宛如金甲神人!
他猛地将手中那柄硕大无比的鬼头宽刀奋力抛向空中,双手于身前急速变幻印诀,最终化为剑指,猛地交叉于胸前!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飞至最高点的鬼头大刀竟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嗡鸣,刀身剧烈震颤间,一瞬间分化出数十把与本体一般无二、金光缭绕的刀影,密密麻麻布满了半空,刀尖齐刷刷向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
“去!”男子交叉的剑指猛然向两侧一推!
数十把金光鬼头刀如同得到号令的蜂群,发出凄厉的破空之声,分作两股洪流,一股悍然射向右侧的青衫剑阵,另一股则直扑左侧的白衣剑阵!其速之快,宛若金色闪电!
与此同时,男子纵身跃起,精准地接住那柄刚刚开始下落的实体大刀。他目光森冷,死死锁定下方因躲避飞刀而略显紊乱的青衫剑阵,双臂肌肉贲张,将全身澎湃的金色法力毫无保留地灌入刀身,以一记开山断岳之势,狠狠凌空劈下!
“轰——!”
一道凝练无比、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金色刀芒应声而出!那刀芒竟完全幻化出鬼头刀的形态,足足有五六丈长,一丈余宽,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威压,撕裂空气,直斩剑阵!
青衫修士们脸色剧变,为首的女子嘶声怒吼:“万剑归一,守!”
所有青衫修士长剑齐震,剑光暴涨,瞬息间交织融合,化作一个急速旋转、璀璨夺目的巨大剑团,如同逆势而上的流星,悍然迎向那道恐怖的巨型刀芒!
然而,这一次的金色刀芒威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攻击!两者甫一接触,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便炸裂开来!
那凝聚了所有青衫修士力量的剑团,竟如同撞上磐石的鸡蛋般,瞬间被摧枯拉朽地击溃!组成剑团的宝剑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尽失,如同天女散花般被恐怖的能量冲击得四散崩飞!
嗖!嗖!嗖!无数长剑失控地激射而出,有的深深插入地面,直没至柄;有的狠狠钉入客栈残存的断壁之上,剑柄剧烈颤动;更有几柄竟朝着唐掌柜等人藏身的乱石堆方向射来,吓得众人再次缩紧身体!
众人见状立即向山脚仓皇撤退。唐掌柜瞥见正言瘫坐在乱石堆中,浑身血污,眼神涣散,却仍死死攥着一块沾满鲜血的锋利石块。他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正言的肩膀就往回拽。
正言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惊得浑身一震,条件反射般举起石块就要砸向拽他的人。待看清是唐掌柜那张熟悉的面孔,他手上的力道顿时泄了,石块"当啷"一声滚落在地。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跟着唐掌柜跌跌撞撞地向山脚奔去。
两人背靠冰冷的峭壁,胸膛剧烈起伏着。正言这才注意到唐掌柜左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正顺着指尖不断滴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血迹的衣衫,一把扯下还算干净的衣摆,颤抖着为唐掌柜包扎起来。粗糙的布料触到伤口时,唐掌柜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却始终紧咬牙关没有出声。
而另一边。几乎就在剑阵被破的同一时间,那数十把分化出的金光飞刀也已袭至!青衫修士们刚遭受重击,气血翻腾,又逢此乱刀飞射,只得狼狈不堪地运起护盾格挡或闪身躲避,阵型瞬间散乱不堪,破绽百出!
左侧白衣女冠们的情况同样糟糕至极。那些飞射而来的金光鬼头刀不仅速度奇快,且每一柄都蕴含着惊人的破坏力!
她们立起的护盾、流转的气墙,在这些金色飞刀面前竟如同纸糊一般,被轻而易举地撕裂、洞穿、击碎!
惊呼声中,女冠们不得不纷纷放弃固守,凭借灵动的身法惊险地规避着致命的飞刀,原本严谨的阵势也随之瓦解。
那黑袍男子悬浮半空,俯瞰着下方陷入混乱与劣势的两方敌人,眼中金光更盛。他双手剑指再次猛然向上抬起!
那些刚刚完成一轮攻击、本该消散的金光飞刀,竟再次调转刀尖,金光大放,开始发动第二波更加密集、更加致命的无差别覆盖攻击!显然是要趁此良机,一举将下方所有抵抗力量彻底击溃!
而仿佛是命运的嘲弄,就在这同一时刻——客栈另一侧的山脚,几名原本在山坡上阻击敌人的道袍修士,也被另一个使用诡异法术的蒙面强敌逼得连连败退,伤痕累累地退到了唐掌柜一行人之处——这客栈最后的角落。
几乎是前后脚,那与圆胖男子激战良久的高冠青衫男子,也被一道凌厉的法力逼得倒飞而至,重重落在地上,踉跄数步才稳住身形。
他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迹,原本飘逸的青衫之上已被划开数道长长的口子,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大片衣襟。
那位白发女冠也随之落下,站在他不远处,原本雪白的道袍上也已是血迹斑斑,破损处处,她胸口剧烈起伏,气息急促,显然也已是强弩之末。
转眼之间,所有仍在抵抗的高手——白衣女冠、青衫修士、道袍同伴——竟在敌人强大无比的压迫力下,被同时逼退到了这客栈废墟唯一还算完整的角落。
白衣女冠们与青衫修士们纷纷退至山脚,在崖壁前结成一道半圆形的防线。披甲士兵与道袍修士们横亘在唐掌柜一行人身前,形成一道人墙。
而在另一侧,两名身着锦缎常服的年轻男子被十余名护卫团团围住。那稍显年轻的男子面色苍白,眼中交织着惊惧与困惑;而年长些的那位却神色自若,眉宇间竟透着一份超然物外的洒脱,仿佛对眼前的危局早已看透。反倒是护卫他们的那十余人,个个面色如土,持剑的手都在微微发颤,眼中满是惶然之色。
前方是将众人围住的敌人,圆胖男子,鬼头刀男子和另外一个手持降魔杵的男子,堵住了逃跑的方向。众人背后是一道陡峭的悬崖,四面八方皆被强敌与那漫天悬浮、蓄势待发的金色飞刀所包围。
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几乎令人窒息。绝境已成。
一众玄门修士纷纷祭出法宝,霎时间剑光如雨、护盾如山,各色法力光华交织成网,铺天盖地朝那四人倾泻而去。然而那四人修为实在深不可测,尤其是那蒙面之人,只见他袖袍轻挥,一道诡异黑芒闪过,漫天飞剑竟如遭重创,纷纷灵光黯淡,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坠落在地。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四人身形飘忽如鬼魅,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在密集的攻势中游刃有余地穿梭。
此刻众修士已法力大损,施展出的术法威力骤减,连那四人的衣角都难以触及,战局愈发艰难。
唐掌柜和一众幸存者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峭壁,已是退无可退。身后是高不可攀的岩壁,身前是那片已化为修罗场的客栈废墟。而眼前,是那些如同神魔般交战、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发山崩地裂的玄门修士。
冰冷的绝望,如同这峭壁的阴影,彻底笼罩了他们。
回想起方才经历的种种——官兵与劲装之人惨烈的短兵相接、弩箭横飞的惊险、那断肢残臂横飞的血腥……本以为那已是人间地狱的极致。可此刻与眼前这些玄门中人的手段相比,那些凡俗的厮杀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方才那些金光刀芒撕裂长空,一刀之威足以崩散整个剑阵;飞刀如雨,瞬息间便能击破护身法盾;更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光芒,能将人瞬间炸得粉身碎骨!
在这等移山倒海、近乎天威的力量面前,他们这些凡人,与蝼蚁何异?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地扼住每个人的喉咙。它不再是模糊的恐惧,而是铁一般冰冷的事实,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容不得半分侥幸。
唐掌柜背贴着粗糙的岩石,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极致的惊恐如同冰刺,扎透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然而,在这濒死的恐惧深处,一股更加尖锐、更加绵长的痛楚,却猛地从心底翻涌上来,瞬间淹没了对死亡的畏惧。
他的妻儿,还在灵池城里。
他那温婉的妻子,此刻是否正倚在门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上的刻痕——那是她每日期盼丈夫归家时留下的印记?聪慧的女儿想必正在房内穿针引线,要为他缝制一件新衣。而那个总爱闯祸的小儿子,此刻定是站在书房的墙角,一边揉着被戒尺打红的手心,一边眼巴巴地望着门外,等着父亲回来为他撑腰……
一幅幅鲜活温暖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眼前飞速闪过,与眼前这片血腥、残酷、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形成了无比残忍的对比。
回不去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沉重的巨石,狠狠砸在他的心口。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无法再抚摸妻子的脸庞,无法再教导儿子,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更无法看到女儿出嫁……他甚至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他们将会在无尽的等待和猜测中,最终等来一个冰冷的、或许连尸首都找不到的死讯。
巨大的悲痛和无比的牵挂,如同潮水般冲垮了恐惧筑起的堤坝。两行滚烫的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无声地滑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对眼前毁灭性力量的惊恐,与对远方亲人刻骨铭心的思念和遗憾,这两种极致的情感在他心中疯狂交织、撕扯,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他徒劳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能无力地垂下,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的岩壁缝隙之中。
绝境之中,那四名围拢而来的敌人毫无迟疑,周身法力如同沸腾的火山般轰然爆发,化作毁灭的洪流,径直轰向被逼至峭壁下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