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0章 《夜账盘算》(1/2)
话说有个收旧货的,叫布虎。他平日里就走街串巷,专捡别人不要的老物件。他家住在城郊的老屋,三间瓦房里堆满了八仙桌、铜炉、旧书箱啥的。要说最值钱的,那得是一口紫檀木箱,里面锁着几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
有一天黄昏,布虎跑到城西拆迁区翻废墟。嘿,他忽然瞧见墙角压着一挂算盘。这算盘可不一般,红木框,铜穿档,那珠子乌黑发亮,就跟浸过血水似的。布虎心头“咯噔”一下,心说这算盘不寻常啊。他一摸,这珠子不是木的,是骨的,摸着冰凉,还微微发沉。
他赶紧捡起来,吹去浮尘,一看背面,竟刻着一行小字:“还差一个”。布虎皱起了眉头,心说这算盘阴气这么重,怕是沾过命案。可他穷惯了,想着能卖点钱,就揣进怀里了。
当晚,布虎把算盘搁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点了盏油灯,打算清点一下当天收来的账目。刚翻开账本,就听“啪”地一声,算盘珠子自动归零,那声音清脆得就像骨节断裂。布虎吓了一跳,再一看,算盘乖乖地躺着,好像刚才只是风动。他强装镇定,提笔写下“收入一百”,想拨个“100”应景。可手指刚碰到珠子,算盘就“噼啪”乱响,上梁两珠,下梁七珠,排成了“99”。布虎瞪大了眼睛,再拨,还是“99”。这时候,油灯忽明忽暗,他还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从算盘底下发出来。
从那夜起,布虎每晚入睡,总被一阵“噼啪”声惊醒。一开始,他以为是老鼠啃梁,可那声音特别有节奏,就像有人在练珠算口诀:“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他披衣下床,提灯去堂屋,一看算盘,静静躺在桌上,珠子归零。他疑心是幻听,可连着三夜都这样,连隔壁老张都听见了,说他家闹“算鬼”。
布虎不信邪,第四夜他藏在门后,守到子时。嘿,算盘自己动起来了!珠子像活物一样跳跃,打出一串数字:1987,3,14。布虎心头狂跳,这分明是日期啊——1987年3月14日。接着,算盘又打出“支出:99元”,“结余:0”。最后,所有珠子猛地归零,就像被无形的手抹平了。布虎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想起祖上曾是镇上粮行账房,五十年代末粮荒,有人贪污公款,被查出来后吊死在粮仓。莫非这算盘是那人的遗物?可那账目分明是“99元”,为啥说“还差一个”呢?他翻出祖传账本,泛黄的纸页上,1987年3月14日,有一笔“付救济款:100元”被红笔划去,旁边还注着:“未付,人亡”。布虎浑身发冷,心说这“人亡”,是领款人,还是经手人呢?
布虎接着翻遍祖传账本,终于在1987年3月的附页找到线索。那年大旱,政府拨下救济款,由村会计发放。账上记着二十一名领款人,每人一百元,一共两千一百元。可实际发放只有两千零一元,差了九十九元。账本上批注:“赵老三领款未签,疑携款潜逃。”布虎记得,赵老三是邻村的鳏夫,有个五岁的女儿,叫小梅。后来小梅饿死了,赵老三也疯了,上吊前在墙上用血写了个“冤”字。
布虎心头一震,心说那算盘打出的“99”,莫非是赵老三欠的一元?可为啥是九十九呢?他再看算盘,底下那行“还差一个”在灯下泛着幽光。他突然明白了:账上记着二十一名领款人,可赵老三没签字,实际只发了二十人,每人一百元,一共两千。但赵老三的女儿小梅也该领一份,她是第二十二人!账漏了她,只算二十人,所以“结余:0”是假的,真该是“结余:100”,可算盘只认“99”,因为小梅的命,只值九十九元?不,是她的命,根本没被算进去!这算盘是在说:还差一个活人该领的钱!
布虎决定查清真相。他走访老人,得知赵老三当年确实被冤枉了。那天他领款后,碰到一个病妇晕倒,就用九十九元买药救了人,剩下一元给女儿买了饼。回村的时候,被会计诬陷贪污,还遭了批斗,女儿没人照看,活活饿死了。赵老三悲愤之下自尽,临死前说:“我的账,天会算。”布虎听完,眼泪“唰唰”地流下来。
当晚,布虎跪在算盘前,说:“我替你查清了,小梅是冤死的,她该得那一百元。”话音刚落,算盘“啪”地一声,珠子归零。他再拨“100”,珠子还是排“99”。他急了,说:“我给你烧钱,超度小梅!”他点起纸钱,嘴里念念有词。纸灰纷飞中,算盘突然剧烈震动,一颗骨珠“啪”地弹出,滚到他脚边。他捡起一看,珠子上竟有细小裂纹,就像干涸的眼泪。更吓人的是,珠子内侧,隐约有字:“还差一个,是命。”布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终于明白了——这算盘不是要钱,是要命债!赵老三和小梅两条命,只算了一条(九十九元),还差一条命!它要的,是当年诬陷赵老三的村会计的命!可那会计早死了。这算盘为啥不放过他呢?
布虎忽然想起,祖账上那笔“未付,人亡”的批注,笔迹有点熟悉——是他爷爷的!爷爷当年是粮行主账,是他说赵老三携款潜逃,才导致了这场悲剧。布虎冲进里屋翻箱,找出爷爷的日记。1987年3月15日的日记上写着:“赵某贪污属实,款未追回,愧对良心。”布虎心如刀绞,心说爷爷至死都不知道真相,还背了良心债。这算盘的怨,一半冲着诬陷者,一半冲着错判者啊!
布虎读着爷爷的日记,那真是字字泣血。爷爷在日记里写:“每夜拨算盘,总见‘99’,心知有冤,却无人可诉。”原来爷爷也听见过夜半拨珠声,也见过珠子排成“99”,他还以为是自己算错了,反复核对,就是没发现漏了小梅。爷爷一生正直,就这一错,最后郁郁而终。
布虎捧着算盘,泪如雨下,说:“爷爷,我替您赎罪,我替小梅讨命!”他决定重开粮行旧账,把真相公示出去。他连夜写了文章,投给县报。可第二天,报纸没登,他自己倒病倒了。
高烧中,布虎梦见一个穿蓝布衫的男人,抱着一个瘦弱的女孩。这俩人眼窝深陷,嘴角还流着血。那男人指向算盘,口型好像在说:“还差一个。”布虎一下子惊醒了,看见算盘就在床头,珠子排成“99”,底下“还差一个”四个字血红血红的。
他挣扎着起身,想烧香祷告,可香怎么都点不着,火苗一靠近算盘就灭。忽然,他觉得手腕一凉,低头一看,算盘竟自动爬到他腕上,像手镯一样箍得紧紧的。他怎么挣都挣不脱,珠子“噼啪”乱跳,在他皮肉上打出数字:“”。布虎惨叫一声,珠子都嵌入皮肤,留下了血痕。
他知道算盘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它要的不是公示,是血债血偿!可诬陷者已经死了,爷爷也不在了,谁来偿命呢?布虎盯着算盘,突然想到,自己是爷爷的孙子,是布家血脉的延续。算盘缠上他,是要他以命抵命?他想起父亲说过,爷爷临终前,手里紧紧握着算盘,说“账不清,心难安”。如今,账清了,可命债还没了啊。布虎一横心,决定以自己的身子,来承担祖上的过错。
布虎退烧后,性情大变。他不再收旧货了,整天坐在堂屋,对着算盘发呆。他开始学珠算,背口诀,就好像回到了爷爷那个时代。他还买来新账本,重新记录1987年的救济账,把小梅列为第二十二名领款人,还批注:“补发,迟来之公道。”他把账本复印件寄给镇政府、报社、赵老三的后人。可根本没人回应。
他知道世人都忘了这事儿,只有算盘还记得。算盘还是每夜拨珠,那声音就像在哭泣。它不满足于纸面的纠正,它要活人的痛苦。布虎手腕上“”的血痕一直不好,每到子时就灼痛。他知道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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