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宣义郎(1/2)
大江。
楼船炎武号。
刘禅立于飞庐高处。
大江上,将士忙忙碌碌。
数百赤膊的汉子正喊着号子,将最后几根巨大的原木滚入江中,又在水中奋力将其捆扎结实。
前些时日伐林开道砍下的树木,大部分都派上了用场,极大减省了大汉造筏所需的时间。
八艘三四十步见方的大木筏,至此已全部完成。
由于原木的密度比水稍低,自然是能浮水的,又由于原木密度只比水稍低些许,木筏吃水的深度,却是比刘禅脚下这座炎武号还要更深。
它们只露出浅浅一两尺最上层的木头,随江浪浮浮沉沉,其余部分全部沉在了水底。
远远望去,不似木筏,倒像是江心突然生出几座移动的孤岛。
数百名极善水性的将士正站在那些露出水面的木头上,或是手持长橹在江中摇动控制方向,或是扯动粗绳控制风帆。
他们互相呼喊,打着手势,练习如何在起伏不定的木筏上移动,如何协调发力,才能使这庞然大物在湍急的江流中按既定的方向移动。
这绝非易事,巨大的筏体对水流的抗力超乎想象,往往二百余人合力撑橹张帆,才能让它极其缓慢地偏转一点角度。
脚步声自刘禅身后传来。
率“宣义郎”至前线的诸葛乔与霍弋,适才已在下层甲板对刘禅施了全礼,刘禅也简单地颔首示意,遂没有回头。
“陛下!”不知是不是长途跋涉之故,诸葛乔声音有些沙哑,而依礼躬身之际,他的目光便已被江中那不可思议的巨筏吸引。
“这…这便是陛下用来破解沉江之锥的木筏?”
霍弋同样讶然,但他很快便将目光从巨筏上收回,落在天子身上,既敬且喜:
“陛下,臣等至南郑时,才知陛下已大破潘濬,待捷报传回关中,文武百官当畅快解恨!”
其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与无数亲身经历过荆州沦陷、先帝败军这一系列仇恨、屈辱的年轻一代一般无二,他打心底里痛恨麋芳、潘濬、傅士仁这些叛徒。
这一场胜利的意义,于大汉而言非同寻常,甚至比西城生擒步骘更为解气。
诸葛乔连连点头,接口道:
“出发前,丞相还对臣等笑言。
“待我等抵达前线,陛下或已兵临秭归、夷陵城下了,我等彼时还不敢置信。
“而眼下,潘濬既败,陛下又已有破解江锥、铁索之策,若臣等再晚来旬日,非但是兵临秭归城下,恐怕连秭归都已克复亦未可知!”
霍弋也道:
“今巫县虽然未克,但…非是丞相料错,实乃臣等心切,一路舟车不停,昼夜兼程,竟比原计划早了旬日赶到。”
其人脸上满是兴奋,这场胜利似乎与他无关,但实际上又与他,与每一个汉人息息相关。
刘禅这才转过身,看着这两位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臣子。
他们从关中日夜兼程赶来,周身上下仍带着仆仆风尘,眼神却亮得有些惊人,看不出丁点疲态。
“来了就好。”刘禅微微一笑,语气平和。
“前线战事顺利,非只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之功,亦有丞相百官在后方督率臣民运筹之劳。”
他顿了顿,笑问道:
“你们二人既然来了,可想好能为朕做些什么?”
诸葛乔与霍弋对视一眼,显然早有商量。
诸葛乔率先开口,声色恳切:
“陛下,臣等资历尚浅,于军阵杀伐之事所知有限。
“愿为大军筹措粮秣、清点甲兵、督运辎重。
“这些事务,臣等在丞相身边时常常协助处理,已然熟稔,必不出差池。”
霍弋补充道:
“正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臣等可为大军核算各营每日耗粮,确保转运途无有亏空。
“战时亦可协调舟船,安排渡江次序。
“至于战后清点缴获…此类事体臣等亦可尽力为之。”
刘禅却是缓缓摇头,目光再次投向江中那数艘蛰伏江心的巨筏:
“这些具体事务,军中早已委派专人负责,蒋长史亦自成都荐来得力之人。
“你们的目光,不应只局限于这些。”
两人闻言一怔。
刘禅这才继续道:
“过去几个月,丞相与朕书信不绝。
“关切战事时有,更多提及的,还是关中屯田、水利、秋收及来年春耕的筹备,你们可知为何?”
不待二人回答,刘禅便又道:
“因为丞相深知,前线一时之胜负,固然重要,然国家之根基,在于国家得镇,在于百姓得安,在于粮饷不绝。
“没有这些,前线将士再勇猛,再节节高歌,亦是空中楼阁。
“你们在丞相身边这么久,处理具体庶务的能力,朕不怀疑。
“但接下来,你们更该学的,是如何统筹全局,如何『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
“此丞相之任也,蒋长史在成都佐丞相行之,朕希望你们将来,能成为比蒋长史更能担此重任的人。”
诸葛乔和霍弋顿时肃然。
天子这番话,无疑是对他们寄予了极高的期望,指明了他们未来真正的方向。
不是冲锋陷阵的将领,不是案牍劳形的墨吏,而是统筹全局、保障国家的股肱重臣。
“臣…谨遵陛下教诲!”两人躬身齐声,心潮澎湃。
刘禅微微颔首。
从诸葛乔手中接过丞相的信。
信中,丞相自然不知晓他已击败潘濬,内容多是关于府兵制推行中的一些细务请示,以及关中秋收后民生恢复的汇报。
在信的末尾,丞相对赵老将军、陈到将军命辅匡、柳隐行江南奇兵之策表示了肯定。
一旦江锥、铁索二关俱破,柳隐麾下几百人能不能彻底切断巫县与下游秭归、夷陵的联系,关乎着汉吴荆州之战的走向。
刘禅弃船上岸。
江边码头,阵阵喧嚣。
大批汉军步卒开始列队登船,准备渡江前往南岸。
队列中,有一支人马格外显眼。
他们甲胄鲜明,兵器精良,精神面貌与普通汉军士卒截然不同,个个眼神锐利,蕴着一股经历过血火厮杀的悍勇之气。
行走间亦是顾盼自雄,与其他部队的士兵相比,赫然多了一份骨子里的骄傲与自信。
这几百人,便是鹰扬府兵了。
行不多时,刘禅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正大声吆喝、督促部下登船的魏起身上。
他带着霍弋、诸葛乔走下高坡,来到码头。
魏起一眼看到天子驾临,急忙快步上前。
至天子身前便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末将魏起,参见陛下!”
“起来吧。”刘禅虚扶一下。
“你兄魏兴的伤势如何了?”
战前刘禅虽见过魏起,但并没有与他多言。
魏起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随即又被豪迈取代:
“劳陛下挂心!
“俺大兄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每逢阴雨天气,伤处便会隐隐作痛。
“不过这也寻常,战场上刀剑无眼,能捡回条命,没缺胳膊少腿,已是万幸!
“他常说,这点痛算啥,还能为陛下杀敌!”
刘禅笑着点点头。
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大多如此,黄忠、魏延、陈到,甚至赵云,哪个不是遍体披创。
他看了一眼魏起身后那些杀气腾腾、自觉列队的府兵,问道:
“此番深涧关追击,你部斩获颇丰,朕已览过军报。
“以寡击众,是为上阵。
“斩俘十之四,是为上获。
“上阵上获,乃是五转之功。
“你…还有你身后袍泽,如今皆是大汉的骑都尉了。”
按照刘禅与丞相定下的鹰扬府兵勋转制度:
第一转:武骑尉,比百石。
第二转:云骑尉,比二百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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