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一片彩云何所 惆怅留题在壁(2/2)
小家伙凌空拧身,长尾扫出清越的破风声,轻巧落回南笙腕间时,鳞甲竟已浸透山茶胭色。月光照得它通体流转珠光,恰似苗家姑娘新染的扎布,每片鳞甲边缘都浮着金线,仿佛银匠精心錾刻的纹样。
妹榜妹留伸出食指轻抚蜥蜴下颌,那小家伙竟顺势盘上她的手腕,细尾缠住银镯再也不肯松开。鳞片与苗银相触时发出细碎的叮咚声,恍若泉滴深潭。它仰头吐出信子,舌尖轻扫少女腕间蝴蝶银纹。
“小东西,还不赶紧蹿回你家主人那点克!”妹榜妹留笑骂着轻抖手腕。那白蜥蜴不情不愿地松开缠绕银镯的尾巴,临行前还用鼻尖蹭了蹭镯上的蝴蝶刻纹,这才灵活地沿她手臂爬下,倏地钻回南笙腰间陶罐。
罐盖轻轻合拢,发出细脆的噼啪声。陶罐内立即传来窸窸窣窣的抓挠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爪子轻刮内壁。
只见妹榜妹留轻轻在陶罐壁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罐内霎时安静下来,只余细微的\"嘶嘶\"吐信声,仿佛在表达不满。她又用指甲沿罐壁轻划一圈,里头便传来鳞片摩擦陶壁的沙沙声,渐响渐弱,最终归于平静,唯剩规律的呼吸声隐约可闻。
“站痨啦,来来来,拢来坐嘛!”妹榜妹留说着便撩起绛紫裙摆,径自坐在一旁老树虬结的根茎上。她拍拍身旁覆着青苔的树根,腕间银镯撞在朽木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见南笙仍踌躇,她索性伸手将人往下一拽。少女猝不及防跌坐在苔藓上,惊起几点萤火虫。妹榜妹留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个竹筒,拔开塞子递过来。
“天地呢神都准你坐下咯,你还愣喘些哪样?”妹榜妹留说着往南笙膝弯轻轻一拂。少女只觉腿窝一麻,不由自主便跌坐在覆着厚绒苔的石块上。那青苔坐着竟似苗家绣墩般软和,还透着地气儿的温润。
忽有夜风卷起几片山茶花瓣,正巧落在南笙微敞的衣襟前。蜥蜴倏地从罐中窜出,衔走她领口的绯色花瓣,冰凉的尾梢扫过锁骨时激起细碎颤栗。
妹榜妹留就着竹筒抿了口梅子酒,随手摘来片芭蕉叶垫在泥地上。银镯磕着筒身叮当作响:“莫看啦,地下又不会蹿出银蛇来。”她忽然用脚尖轻点南笙鞋面,“除非你心里头藏着鬼火亮?”
“没有没有……”南笙慌得连连摆手,腕子却忽地被塞进个沁凉的竹筒。新劈的竹香混着山泉清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含住筒边抿了一口,顿觉甘霖泻入喉间。清泉裹着野薄荷的凉意,一路涤荡胸中郁结,连指尖都泛起清凌凌的惬意。
竹筒外壁凝着细密水珠,顺着她手腕滑进袖中,惊起些许凉颤。筒底沉着几片鲜绿薄荷叶,随水流打转儿,偶尔轻触唇瓣,送来山涧的清气。
“我究竟应该……”南笙话音未落,指尖已无意识地在竹筒表面游走。新劈的青篾还带着山野清气,凸起的纹路似盘绕的藤蔓,又似苗衣上交织的经纬。她指腹抚过一处锐利的篾尖,细小的木刺便悄无声息扎进皮肉,“前人造出来如此罪孽,我不能……”
妹榜妹留突然用银镯轻叩竹筒,发出清越一响:“老祖宗造呢罪孽是坨乌云,你非要顶在头上当帽戴?咋个嘛,阴梭阴梭呢天你偏要当成冠戴咯!”她忽然抓起南笙的手按在苔藓地。
掌心触及处,腐叶下竟有地气氤氲的暖意暗涌,恍若大地沉睡时的温热吐息。白蜥蜴忽然自暗影中窜出,冰凉鳞甲盘绕着南笙手背,尾尖精准点住腕间急促跳动的脉门,宛若银针定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