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章 847.阿留斯(1/2)
军营的生活极为枯燥单调,即使是在战时状态下,也依旧如此。
每天的节奏几乎固定不变,起床号在清晨的凉风中准时吹响,催促着每一名士兵从帐篷中爬出来。紧接着,便是例行的出操:或列队齐整地踏步,或在空地上进行体能训练,跑动声、口号声、狗叫声和金属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这片军营最常见的晨曲。
之后,才是洗漱、吃早餐。
等早餐结束,士兵们便各司其职,开始维护盔甲、武器,以及营地内外的防御设施,那些武器在磨石上的摩擦声,铠甲扣件被反复检查的金属碰撞声,混杂着吆喝和吩咐,充斥在营地的空气之中。
而作为驯兽师,凯拉梅恩和德拉基尔虽然不用参与到繁琐的营地维护中,但职责却并不轻松。他们需要仔细打理猎犬和战马,为这些忠诚的战斗伙伴检查、修缮护甲,以及维护战车。
每一处细节都不能马虎,因为一旦战场来临,任何一个松动的配件、一条裂开的皮带,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他们说……”凯拉梅恩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害怕被风带走似的,“他……可能就是暗影之王。”
德拉基尔的双眼猛地瞪得老大,原本叼在嘴里的烟卷,因为没有过滤嘴,直接被他咬断了,断口处的烟草散落一地,烟卷也跟着掉在地上。
他整个人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僵硬在那里,连呼吸都短暂地停顿了几秒。直到凯拉梅恩弯下腰,把那根掉在地上的烟卷捡起来,他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急切而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确定?阿留斯……是暗影之王?”
暗影之王这个名字,对于杜鲁奇来说,一直像是雾中传说。有人说那只是无稽之谈,从未存在,只是失败的借口;有人却深信不疑,认为他真的潜伏在某个阴影里,注视着一切。
但无论民间如何议论,塔里恩丹与军队是知道具体情况的。
事实上,这座营地的设立,本身就是为暗影之王准备的,这也是昨晚凯拉梅恩问阿斯莱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凯拉梅恩口中提到的『他』,德拉基尔口中的『阿留斯』,对德拉基尔来说并不陌生,不是简单的认识,而是熟悉到骨子里的那种程度。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阿留斯,是在他的婚礼上。那场婚礼并不奢华,因为是在礼堂中举行的一场集体婚礼,他与妻子,凯拉梅恩与妻子,还有三对新人,共同在那一日许下誓言。
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而阿留斯也到场了。他至今仍然忘不了,当时阿留斯脸上的笑容,不是虚伪的应酬,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与由衷的祝福。那种目光,就像是长辈看着自己悉心呵护的孩子终于长大成人、成婚立业。
然而,自那之后,阿留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接踵而来的,是调查与追查。
最先报案的是突袭舰装配车间的管理者,原因极其简单——那天,阿留斯本该按时出现在车间,但他却没有。那一次缺席,成为了无数疑点的开端,调查逐步深入,甚至惊动了神秘而不为外人所知的相关部门。
德拉基尔直到现在,依旧能清晰回忆起婚礼上的一幕幕,那些画面像是烙印般刻在记忆中。毕竟,那不仅是他的人生大事,更是他最后一次亲眼见到阿留斯的时刻。
当然,仅仅在婚礼上见过,还不能说是很熟悉。
在婚礼之前,德拉基尔也与阿留斯打过交道。由于他与凯拉梅恩是至交好友的缘故,凯拉梅恩没少提起过阿留斯的事情,无论是童年的点滴还是成长中的烦恼,话题总是能绕回到这个名字,这也让德拉基尔对阿留斯格外的好奇。
等到他年纪渐长,终于到了能够自由出入孤儿院的年龄后,他便常常往那里跑,没少在阿留斯的住所停留。
那时候,他会带着课本在那里写作业,和凯拉梅恩一起玩闹,帮忙照看凯拉梅恩的弟弟妹妹们。阿留斯不止是个监护人,更像是个长兄,常常会在饭后或傍晚,随口讲起一些过去的故事,有时是关于他们不曾见过的远方,有时是关于生存的智慧和人生的道理。
而当他被揍得鼻青脸肿时,阿留斯会安抚他的失落,亲自示范,耐心教导他如何掌握拳击的要点——如何出拳,如何防守,如何在关键时刻保持冷静。
那一幕幕画面,如今仍清晰如昨日。
孤儿院每月到固定日子时,会象征性地给能自由出入的孤儿们发放一些零花钱,数额少得可怜,根本不够花。
所以,德拉基尔的零食和小小的享受,很大一部分都来自阿留斯的分享。一袋糖果或是一小包干果,被分成几份分给孩子们的温情记忆,成为了他心底的亮色。
在他眼中,阿留斯的住所不只是一个屋子,更是一个秘密基地,一个可以让他暂时忘却孤儿身份的地方。
里面有笑声,有安全感,有温暖。
可以说,尽管他没有完整的家庭,但他的童年因为有挚友凯拉梅恩和阿留斯的存在而变得无比美好。
然而,这样一个温暖的存在,此刻却被凯拉梅恩告知——阿留斯就是影王,是他们如今要面对、要对付的敌人。
这怎么能不让他震惊?他整个人仿佛被重锤击中,思绪纷乱,心口沉闷得发紧。
“他们也是猜测。”凯拉梅恩叹了一口气,声音带着疲惫与沙哑,神色复杂得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
今天的他格外不在状态,从梦醒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他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恍惚中,像是陷入某种无法挣脱的心结。
对于阿留斯,他的感情更是复杂到极点。
凯拉梅恩的父母是工人,住在被戏称为『纳迦隆德监狱』的公共公寓里。在他八岁的时候,阿留斯搬到了他们对门,成为了他们的邻居。
从那一刻开始,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
他第一次真正与阿留斯接触,是在一个特殊的夜晚。那天恰巧很罕见地,他的父母双双排到了夜班,彼时,他的父母与阿留斯已经相当熟悉了,于是便放心地把他和兄弟姐妹们托付给阿留斯照看。
从那之后,一切便一发不可收拾。
在一次次的接触中,他对阿留斯渐渐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与尊敬。阿留斯会在他困惑时耐心解答,会在他受挫时鼓励安慰,会在他贪玩时严厉制止。
阿留斯教他知识,讲述见闻,陪他练习,甚至替他修改作业。相比于因疲惫和冷漠而鲜少有精力顾及他的父母,他反而更愿意待在阿留斯身边。他的腰间除了自家的钥匙,还挂着阿留斯家的钥匙,那是他第二个家的象征。
而这份亲密,这份无法抹去的羁绊,最终成了他与家人身份被归类为『敏感类』的原因。
“那他们是怎么猜测的,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德拉基尔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逼视着凯拉梅恩,语气急切,眼神里既有疑惑,也有几分惶然。
凯拉梅恩长叹一口气,将梦中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讲给德拉基尔听,没有任何隐瞒。
当他讲到铁皮青蛙时,德拉基尔的神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恍然,就像突然拼合上了某个缺失已久的碎片。
难怪凯拉梅恩会选择上报,这样的梦境太难以形容,又太不寻常了。
若是换作他自己,若有一天真的像梦里那样走到生命尽头,他一定会在临死前,将那只铁皮青蛙牢牢攥在掌心。
“他们是通过弓判断的。”凯拉梅恩低声说道,语气沉重,“他们认为,我看到的那张弓,很可能是……影王的月之弓。”说完,他抬起目光,直直看向德拉基尔,眼神中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昨晚,他直接找到营地的最高负责人——副大队长。
副大队长被人从睡梦中喊醒,但他的神情里没有丝毫的不耐,也没有冷漠地将凯拉梅恩轰出去,更没有呵斥质问,而是沉着地起身,静静坐下倾听。
凯拉梅恩之所以找副大队长,是因为两人之间相互信赖的关系,在纳迦罗斯与混沌浪潮作战时,他曾救过副大队长的命,那时的他不驾驭战车,而是支配战争多头蛇。他和副大队长也不在现在第十五集团军的序列中,那时第十五集团军还没组建。
当他将他的梦境讲到一半时,副大队长可能是彻底醒了,神情变了,那双历经战阵、向来冷峻的眼睛,忽然间多了一份凝重,仿佛意识到了某个可怕的可能性。随即伸手拿起笔与纸,让他重新开始,仔细复述一遍,随着他的讲述,纸上逐渐落下一个个词语。
等他说完,副大队长默默起身,走出帐篷,低声交待着什么。没多久,副大队长再次返回,帐篷里多了一份无言的沉重,很快,克雷丹、黑骑士、还有施法者们接连进入,围坐在四周。
于是,凯拉梅恩又一次,将梦境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这一次,讲得更慢,也更完整。
讲完后,解梦小组便组成了。他们开始低声商讨,交替分析、判断、推测。
结论几乎一致——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很可能已经潜伏在营地附近,在暗中窥伺他们,如果不是有灯亮,或许……
除了凯拉梅恩的梦境,最重要的是时间。按敌人可能的行踪推算,该到的时刻已然到来。
之后,施法者离开帐篷,等他再次归来时,手中多了一本册子,他示意凯拉梅恩详细描述梦里弓的形状、细节与符文的纹路。
凯拉梅恩尽可能准确地回忆,那些线条与弧度仍旧清晰。随即,施法者翻开册子,露出一页图案,将其摆在他眼前。
结果显而易见。
册子上的图案,与他梦境中见到的弓,一模一样。
那是月之弓,毋庸置疑。
至于阿留斯是否是影王,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引起的重叠,这就有待商榷了。
至此,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副大队长没有下令加强戒备,也没有贸然布置军令。他的选择是照旧,因为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打草惊蛇。
此外,他悄然安排了数项任务,其中有一项,落在了凯拉梅恩肩上。与此同时,施法者也单独交给了凯拉梅恩另一份任务,未曾与旁人分享。
“他来了。”德拉基尔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低沉而复杂,说出的话像是被压抑许久,“以敌人的身份……我们接下来,或许会死在他的手中?”话音未落,他苦笑了一声,语调中透出落寞,“也好……死在他手里,也算……”话说到一半,他终究没说下去,而是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我不知道!除非真的看到那张脸,这可能与我……”凯拉梅恩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满脸苦恼之色,他不知道怎么去表达,他不了解相关的术语。
“就这样吧。”德拉基尔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点燃那支烟卷。他低头,将烟卷收起,装回烟盒里,这一次,他足足试了好几次,手指有些发抖,才将它稳稳放好。合上烟盒,他又在掌心按了按,像是要把某种念头彻底封死。
说完,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给凯拉梅恩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即将午休的时候,莱恩迪尔伸手拦住了正要钻入帐篷的凯拉梅恩。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杜鲁奇没休息好,阿斯莱也没休息好。
昨夜,所有人都睡得极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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